第十九章(第2/4頁)

“這裏又不是官府,要打官司也別來這兒啊,你們這樣叫我怎麽做生意!”

宋妙仙認出哭者:“是彩玲。”

她介紹說彩玲是剛來的粗使丫鬟,原先在一戶官宦家為奴,最近家主開恩,把她放還回家。她爹又將她轉賣給錦雲樓,崔六娘見她模樣粗陋,懶得栽培,派她在廚房做事。

“那孩子很老實,手腳利索人也勤快。我看她這個季節還穿單衣,身上補丁綴補丁的,不像剛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就問她怎麽回事。她說以前的衣服都被她嫂子拿走了,只給了她一些舊得沒人要的。我聽著可憐,便送了她幾套秋衣,還答應回頭賞她兩件過冬的棉襖。”

柳竹秋一邊聽宋妙仙說彩玲的身世,一邊站在二樓欄杆旁下望。還沒到開張時間,一樓圍觀的都是錦雲樓的人,彩鈴跪在地上掩面大哭,崔六娘正和站她身旁的兩名男子吵架。

那二人一個二十來歲布衣粗服做車夫打扮,另一個是留絡腮胡子的中年人,身著綾羅像個商賈,他們不僅和崔六娘對罵,相互間也在爭執,看來矛盾不小。

柳竹秋讓宋妙仙招來一個看熱鬧的龜奴詢問。

龜奴說那車夫是彩玲的哥哥閔大郞,今早趕車時打瞌睡撞翻了那大胡子商賈的酒攤。商賈拉著閔大郞索賠,閔大郞賠不起,想到彩玲在錦雲樓做事,或許能弄到錢,便上這兒來了。

宋妙仙氣憤:“彩玲的梯己早被他們搜刮幹凈了,他買車也是靠著妹妹的賣身錢,怎麽還來敲骨吸髓?”

柳竹秋掏出一兩銀子扔給龜奴:“去找幾個幫手來,一會兒聽我指揮。”

龜奴歡喜去了,柳竹秋獨自下樓走進人群,問崔六娘:“崔媽媽,這是怎麽了?”

崔六娘見了她又賠不是又倒苦水,將前因後果細述一遍。

柳竹秋打量當事人,認出兩個月前曾在一座酒莊見過那大胡子商賈,聽他自稱弄翻的葡萄酒都是從西域運來的珍品,每桶值銀十兩,要求閔大郞總共賠銀五十兩。

“敢問這位客商,酒是你親自從西域押運回來的?”

“正是。”

“幾時回來的?”

“月初剛到京。”

“不會吧,我記得七月末才在仙醪酒莊看到過你,這才不到兩月光景,怎麽也不能從西域往返吧。”

大胡子堅口否認,說她認錯了人。

柳竹秋笑道:“溫某最自負的就是這記性,見過的花鳥蟲魚都能分辨,何況一個大活人,自會找到證據叫你承認。”

吩咐剛才的龜奴帶人按住商賈,刮掉他的胡子。

崔六娘欲制止,柳竹秋溫言解釋:“他們在這裏鬧得不成樣子,媽媽如何做生意?待我拆穿這人的謊言,替你打發了他們。”

溫霄寒剛在鄉試舞弊案裏大出風頭,坊間人人敬仰,崔六娘素知他機智過人,且任其揮灑。

商賈被按到椅子上用繩子綁定,龜奴們再不聽他咆哮叫罵,找來剃刀三下五除二將那一臉如戟短須剃得一根不剩。

柳竹秋向眾人說:“西域地區光照強烈,這客商近期若真到過那裏,臉必然被曬黑,而有胡子遮擋的地方曬得不那麽嚴重,顏色會比其他部位淺。可是大夥兒瞧他的臉,有胡子的地方和沒胡子的地方分明是一種顏色。說明他剛剛在撒謊,那些酒也並非西域葡萄,只是尋常果釀。”

商賈謊言遭戳穿,怕擔上誣告罪名,當場慫了,承認那些酒只值五兩銀子。彩玲仍拿不出這麽多錢,閔大郞也依舊賴著不肯走。

柳竹秋替彩玲付了賠款,警告閔大郞:“你爹已將彩玲賣給錦雲樓,照道理講她已與你們家沒幹系了,你若再來糾纏她,我就讓崔媽媽把你綁了送交官府,告你個無賴滋擾罪。”

崔六娘跟著威脅:“你先去打聽打聽溫孝廉的大名,這京裏哪個衙門他不熟?惹惱了他好叫你全家一個不剩!”

閔大郞倉皇逃離,彩玲走到柳竹秋跟前磕頭謝恩。柳竹秋叫人扶起來,藹然道:“我是聽妙仙姑娘懇求才幫你,你要謝就謝她吧。”

崔六娘驅散眾人,再向柳竹秋道謝。

“區區小事媽媽何須客氣,小生還有件東西要送你呢。”

柳竹秋取出特意為她準備的玳瑁簪,說:“小生近來沾上些是非,讓妙仙姑娘跟著擔驚受怕,聽她說這些天媽媽為護持她操了不少心,實令小生感激不盡。”

她常用小恩小惠籠絡崔六娘這類人,說罷還親手為她插上簪子,喜得崔六娘眉飛色舞,故作嬌羞道:“我都一把年紀了,怎配戴這麽好看的首飾,孝廉何苦花這冤枉錢?”

柳竹秋恭維:“媽媽如松柏常青,錦雲樓這些嬌花靚蕾還得靠你庇護呢。”

她扮風流公子駕輕就熟,哄住崔六娘後請求:“眼下妙仙身邊無人伺候,小生看那彩玲老實淳厚,媽媽可否讓她去服侍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