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頁)

白秀英眉間的溝壑皺得能夾死蚊子,厭惡道:“我說怎麽有三十不到就做侍郎的,連太監都能以色侍之,虧這幫讀書人時常嫌娼優下流,我看他們還不如娼優有骨氣呢!”

她和柳竹秋都希望借舞弊案好好整治這夥狐狗,聊到晌午,範慧娘派人來請吃飯。出門時白秀英想起一事,說:“我看那曾翠娥很得太太寵信,你覺得她為人如何?”

她一般不評論身邊人,問起就說明心裏已有了成算,柳竹秋反問:“你看呢?”

白秀英跟她沒避諱,直抒己見道:“大凡這種見誰都討好又千伶百俐的人心眼都多,咱們太太實誠心軟,我怕她不留神會受人擺布,還得你多照看著才放心。”

柳竹秋點頭:“我跟你所見略同,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差錯。”

隔天柳邦彥去衙門值宿,女眷們在家無事,曾翠娥向範慧娘提議找人打雙陸玩。

那張嬌桃自上次鬧事後被柳邦彥下令關在房內反省,徐小蓮手傷未愈,範慧娘就叫柳竹秋來湊數,再加一個陸嬤嬤湊成牌局。

柳竹秋想繼母難得有機會玩樂,故意喂牌讓她贏,陸陸續續輸了好幾吊錢給她。

陸嬤嬤看出來,調侃:“大小姐可仔細些,當心把私房錢全輸光了。”

曾翠娥接嘴:“大小姐精明著呢,知道太太是財神爺,這些銅錢送到太太腰包裏開開光,回頭就會變成金子還回去。”

她見縫插針恭維範慧娘,哄得她越發高興,玩到二更天還舍不得散,對柳竹秋:“老爺今晚不在,你就在我屋裏睡吧。”

吩咐下人去知會蔣媽,叫她們關了角門,不必等柳竹秋回去。

到三更天實在不能繼續了,範慧娘命人收了牌桌,打水來與柳竹秋洗漱了,熄燈就寢。曾翠娥就住在後面的廂房裏,也去安歇了。

蛩聲斷續,夜沉月昏,柳竹秋裹著棉被朦朧睡去,即將成酣,一陣低促的敲門聲擊碎尚處雛形的夢境。她用手肘支起上身,旁邊範慧娘也醒了,問門外是誰。

只聽一個女人壓著嗓門哭喊:“太太,是我。”

“翠娥。你怎麽了?”

“太太,外面有強盜,我被他們劫持了。”

曾翠娥顫聲送出個晴天霹靂,範慧娘慌惚地爬坐起來,命陸嬤嬤去探究竟。

陸嬤嬤提著膽子躡手躡腳摸到窗邊,順著窗縫朝外一張,喉嚨裏滾出聲“媽呀”,屁滾尿流爬到主人床前。

“外、外面站著七八個大漢,翠娥正被他們揪著哭呢。”

盜賊深夜潛入,所幹勾當不外乎圖財害命。

範慧娘老實巴交的婦人哪見過這陣仗,唬得三魂飛天,七魄蕩地,趕緊將柳竹秋推到床內側,拉過棉被捂嚴實了。

自古財色不分家,強盜們劫財還不打緊,就怕他們順手毀了閨女的清白。

曾翠娥還在那邊嚶嚶地哭,一個本地口音的男人拍著門粗魯放話:“柳夫人,我們哥幾個只想借點錢花,你交出財庫的鑰匙,我們拿到錢立馬走人,絕不傷你家裏人一根汗毛。”

範慧娘抖成一團,舌根僵硬聲不成字。

柳竹秋飛快掀開被子,不顧繼母阻止赤腳下床,靠近房門嚴聲斥責:“律法有令:入室搶劫,不分首從都以強盜罪論處,你們難道不怕死嗎?”

男人冷笑:“你就是柳大小姐?哥幾個久慕芳名,正想會會你呢。識相的快勸柳夫人交出鑰匙,否則我們就讓你這嬌嬌嫩柳變成殘花敗柳。”

柳竹秋自信能對付這幫毛賊,只是讓家裏人知道她會武功後麻煩會更大,遲疑之際,曾翠娥忽然哀聲慘叫,強盜們大概正對她施暴。

“柳夫人,哥幾個已等得不耐煩了,你再磨蹭,我們就先拿這姐兒下下火。”

話音伴隨幾道裂帛聲,曾翠娥哭得更慘了,涕淚哀求:“太太,求您可憐可憐我,叫他們賞我個痛快便了。”

範慧娘不能再猶豫,急命陸嬤嬤取出庫房鑰匙,隙開窗縫扔出去。又向曾翠娥哭道:“翠娥,還得委屈你一下,你知道庫房在哪兒,帶他們去拿錢吧,拿完了趕緊走人!”

曾翠娥痛哭感謝她的活命之恩,哭聲隨著強盜們的步履聲遠去,柳竹秋想去查看,被陸嬤嬤死死拽住。

隔了許久,曾翠娥哭哭啼啼跑回來,拍門哭嚷:“太太,那些人走了。”

範慧娘問得實了,命陸嬤嬤開門,曾翠娥進屋跌跌撞撞撲到她懷裏,二人抱頭大哭。

這院子裏除了她們還有偏房裏住著的幾個小丫鬟,方才都聽到動靜,嚇得不敢做聲,此刻才心驚膽戰出門來到範慧娘的臥室,嗚嗚咽咽哭成一片。

柳竹秋從頭到尾沒怕過,一手提著門閂一手掌燈,獨自去庫房查看。庫內的箱籠篋櫃都被打開,金銀細軟百無一存,據她估算損失至少有十萬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