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她是柳竹秋的義妹,當日在閨中稱柳竹秋“二姐”,出嫁後成了她的嫂子,二人私底下便互稱名字,抵消輩分之差。

柳竹秋向兄嫂講述今日公堂上的情形,安撫他們:“聖上命徹查此案,金宏斌這群飯桶是受不得苦的,過不了多久定會招認,等查出漏題者,賈棟那畜生也休想漏網。到時就能給妙仙姐姐雪恨了。”

柳堯章說:“這回你總算如願了,明天趕緊收拾東西回家去。你裝病這半個月老爺太太天天派人來看你,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你露餡,你早點回去我也能睡上個安穩覺。”

白秀英讓他別說生分話,柳堯章指著自己青黑的眼圈說:“幹系都由我擔著呢,我能不怕嗎?尤其是今天,載馳兄竟直接登門問罪,嚇得我當時腳筋都軟了。也虧得他寬厚仁義,還肯替咱們彌縫,這樣的好丈夫真是世間難尋,你得快些拿主意才是。”

他盯著柳竹秋,三句話繞回主題,還催白秀英幫忙遊說。

柳竹秋不想難為好姐妹,含笑搪塞:“小妹豈敢辜負三哥美意,只是你我都還不知道蕭大人的心意,萬一人家已經心有所屬,或者家裏長輩另有打算呢?”

柳堯章拍胸口擔保:“你當三哥這狀元是糊塗得來的?蕭老夫人急著給載馳兄續弦,他呢,只想找個能和自己言語投契的,這些我都事先打聽清楚了,才敢為你們做伐柯人①。”

白秀英笑丈夫心急的模樣不像要嫁妹妹,倒像在為兄弟討媳婦,將削好皮的甜瓜遞給柳竹秋。

柳竹秋接過邊吃邊說:“蕭大人人品那樣端正,家風又出了名的嚴謹,真不計較我以前幹的那些事?”

柳堯章說:“你是指蘇韻那事?我今天一並替你澄清了,他知道你為保護妙仙小姐不惜犧牲自己的婚事,還衷心感佩呢。”

柳竹秋蹙眉:“三哥這話差了,當年我聽說陳閣老的小兒子齙牙凸嘴臉上還長滿麻子,就打心眼兒裏不願嫁他,即使沒有妙仙姐姐的事我也會想方設法把婚事攪黃。還有,那次在狄夫人的壽宴上我是真覺得那蘇韻之標致可愛才寫詩贈他。你們男人見了絕色美女都能贈詩傳情,我自認才情不遜於你們,為何你們風流使得,我就使不得?你在蕭大人跟前把我描繪成貞烈女子,使他誤解我的本性,日後我若真與他做了夫妻,也得裝貞烈不成?若是不裝,他見我好風月男色,定會以為我們兄妹在聯手欺騙他,不止我跳入火坑,只怕你也要同他反目成仇。”

白秀英和春梨笑得前仰後合,柳堯章哭笑不得道:“別人隨便一句話不妥當她就有一千句來指摘。我若不是從小同她鬥嘴習慣了,真真要被她氣死。”

白秀英支著薄紅的香腮笑噱:“我就愛季瑤直爽,我們女人平時想說而不敢說的話到她那兒都能揮灑自如,只是聽著也覺痛快。”

柳堯章豁達又寵溺妻子,故意質問:“這麽說你也想學她好色?真真豈有此理。”

白秀英看了看柳竹秋,見她斜睨慫恿,便笑微微向丈夫說:“君豈不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來’②?”

說罷主仆四人都哈哈大笑,柳堯章假意埋怨柳竹秋:“都是你這女登徒子亂教人,照你們的意思,那貌醜的男人就不配被女人心悅了?”

柳竹秋說:“若有左思之才,就是相貌同他一樣醜陋,也是值得傾慕的。我們所嫌的不過是那些獐頭鼠目,胸無點墨,行止又下流惡俗的蠢漢罷了。”

聊到“好色”話題,她順勢帶出剛才在皇城下的驚險遭遇。

白秀英後怕地捂住胸口:“瑞福說你去錦雲樓了,我還正想問你妙仙姐姐近來好不好,沒想到你竟撞上了飛來橫禍。”

柳堯章又替妹妹淌了幾滴冷汗,埋怨:“你膽子也太大了,稍有差池,我們家此刻已家傾宅亂了。”

白秀英勸慰:“季瑤是見不得好人受屈才挺身而出,她機敏果敢,自然是先有把握後再出手的。”

柳竹秋嬉笑著拉扯柳堯章的袖子,求他別生氣,卻又拱火:“三哥見過太子殿下,可否再給小妹描述一下,今日差池錯過,小妹當真遺憾得緊。”

柳堯章疼她是真,卻也覺得她此番鬧得太過頭,因習慣讓著她,不忍嚴責,玩笑似的勸告:“你應該慶幸自己沒見著太子殿下,殿下儀表舉世無雙,你這麽貪色,只看一眼就會害相思病,到時豈不白白斷送小命?”

柳竹秋大笑,向白秀英告狀:“秀英你評評理,三哥剛還說我嘴巴厲害,明明他這張嘴才是綿裏藏針,殺人於無形呢。”

夜已深,他們談完正事,開夠玩笑,準備散會就寢。

柳竹秋說她此番能全身而退,多虧張選志在聖上跟前求情,明日先去看望宋妙仙,後去張府道謝,完了再回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