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7頁)

柳漁不能否認,哪怕是居心不良,是做戲,卻也當真曾把陸承驍擺在過這一生的救贖、夫君那個位置。於是他眼中蔑視、痛苦、失望的目光也就越發的讓她難以承受。

柳漁腦中一片混亂,一忽兒是陸承驍那句“我的名字你不該再叫了”、一忽兒是“李下瓜田”、 “姑娘還是自重為好”,下一瞬又是她在深秋的夜裏衣衫輕薄站在留仙閣前堂燈火輝煌的高台上輕歌曼舞,由著一群心懷不軌的男人將粘膩的目光纏在她臉上身上每一處,品頭論足、摩拳擦掌買她出閣一夜。

有涼風撲面而來,柳漁激靈靈打了寒顫,混亂的思緒層層褪去,她擡眼,才發現自己思緒紛雜時已經行至鎮北橋頭。

長豐鎮北沿著渝水河畔植了成排的柳樹,一日驕陽,河風一起,空中便紛紛揚揚飄起了漫天飛絮。

輕絮隨風,飄飄澹澹向長豐鎮上空而去,河風陡急,打得她裙裾翻飛,空中浮絮也一個旋兒被擊入長空,送出很遠。

柳漁心中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明了起來。

她不該消沉,也沒什麽對錯。比之被賣入青樓,一生屈辱飄零,眼前這些又算得什麽。

柳康笙和柳大郎夫婦已經磨刀霍霍了,厄運就在前方候著,此時此際,便是恐慌懦弱也是致命的。現在的她,又哪裏有可以灰心失意的時間,著實是矯情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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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柳家,午飯已經上桌有一小會兒了,因著柳漁又一次到了點未歸家,當家的柳康笙這一中午的臉色就格外難看。

他一黑了臉,一大家子從上到下個個噤若寒蟬,一頓午飯用得悄沒聲兒的。

待各回了房裏,素日裏頗精明的文氏就和柳三郎犯起了嘀咕,“你說爹是怎麽了,以前也沒見對大妹妹這麽著緊是不是?”

說是關心吧,分明不像,可文氏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

柳三郎上午在地裏忙了半天,這會兒是又累又困,只想趁著中午的點兒悶頭睡上一覺,聞言敷衍道:“哪有什麽出奇的,偏你想得多。”

文氏眼睛轉了轉,一搡柳三郎肩膀,“不對,哪是我想得多,前幾天大妹妹中午沒回來,至晚上才歸家,爹發了多大火,還讓你和二哥分頭找人去,我總覺得有些怪,我嫁進來也這些年了,又不是不知道咱爹對大妹妹是個什麽態度,哪裏這麽著緊過。”

柳三郎被文氏叨叨得煩了,索性把被子一扯,連頭帶耳給自己全悶上了。氣得文氏隔著被子捶他一拳,自己掀被躺下,把這事擱心裏思量去了。

二房那邊,林氏心眼子也不少,可柳二郎那人,比柳三郎還缺心眼,她又哪裏問得出個道道來。

柳康笙所在的正屋裏,王氏這個正兒八經的女主人不在,和柳康笙湊在一處的是柳大郎夫婦倆,伍氏站窗邊望風,朝外瞧著灶屋那邊王氏動向,柳大郎壓低聲音問柳康笙:“爹,你說柳漁這丫頭是不是知道點什麽了?”

夫妻倆還不知這已經是柳漁第二回 晚歸了,只是柳漁近來往鎮上跑得實在太勤,每天都去,在柳大郎眼裏那就是白花花的八十兩銀子在飛進飛出啊,天天準時歸家也還好,這一天回來得晚了,他是連飯都吃不香,生怕這八十兩銀就嗖一下飛出去,不著家了。那可不是挖他心肝嗎?

柳康笙也沉著臉,半晌搖頭:“那不能,她沒處知道去。”

言下之意,就連王氏那邊他也沒漏過話風。

柳大郎拐彎抹角的想打聽的也正是這個,雖說一直清楚爹最看重他這長子,後來又添了他家寶哥兒這個長孫,可柳大郎對王氏也不是不忌憚的,現在聽說他爹沒把要賣柳漁的事透給王氏,柳大郎心裏一顆大石就落了下來。

他面上作出幾分嗔怪的意味來,“爹您真是,我哪是說那個,咱家裏您是最穩當的,我擔心啥也不會擔心您這邊的行事啊。”

這話柳康笙是受用的,唇邊難得的現了一點細微的笑紋。

柳大郎話風一轉,覤著柳康笙神色試探道:“就是爹您看看,柳漁那刺繡要麽就不學了成不?離那位周牙婆來安宜縣也就是半個月了,您說那丫頭要是這時候飛了,咱可哪裏找去。那人可說了,這周牙婆出手闊綽,要真是一等的姿色,少說得有這個數。”他一面說,一面拿手指比了個八。

八十兩!

他們老柳家幾代人湊一塊也沒存到過這麽多家當。

他滿以為是能說服他爹的,卻不料柳康笙沉吟一番,還是搖了頭:“這不成,刺繡是門好手藝,我看你三弟妹學得還不錯,她學好了,往後咱們家的姑娘個個能學。”

柳大郎心裏呸一回,他又沒生閨女,可面上卻是不敢,只能訕訕陪笑,“爹說得是,還是您瞧得長遠。”

柳大郎正捧著他爹,伍氏清了清嗓子,悄悄給二人打了個眼色,兩人回過味來,默契的一起止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