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氏覺得, 她還是了解柳康笙的。

至少晚間發現老大又避開了另兩房私下和老頭子說起了小話,敏感的察覺到說的恐怕就是白天張媒婆提的後一件事時,王氏心裏一點沒慌。

她清楚, 老頭子不可能答應。

只是身形隱在暗影裏,看著把在正屋門外的伍氏,眼裏淬滿了怨毒。

三個兒媳婦裏,她自問對老大媳婦是最好的,卻沒想到插刀最狠也是這個。

正屋裏,柳康笙一如王氏料定的那般,一口就絕了長子說的那事, “這個不行,出了這門你就別再提了。”

柳大郎想得比伍氏還多,一聽他爹回絕, 急了:“為什麽,爹,您想想,這不單是錢的事啊, 縣裏頂尖的那一批富戶,手裏產業那能少了去?只要阿漁得寵, 不計往哪一處給我們弟兄幾個謀差事都便宜呀,混個幾年, 要是阿漁再能有個一兒半女的, 我說不得還能在縣裏得個掌櫃的當當,這不比那一錘子買賣要劃算?”

柳康笙怎麽不知道把柳漁送縣裏給人做通房會更劃算, 只是想到王氏從前和他說過的話, 他就知道這絕沒可能。

柳大郎嘴裏越是叨叨著那些好處, 柳康笙的面色就越陰沉, 嘴唇緊抿,因氣力過猛,腮幫子的肉都跟著細微的震顫。見柳大郎還要說什麽,柳康笙不悅地打斷,“行了,出去吧,這事你不用惦記,成不了。”

柳大郎還想問為什麽,燭光裏看到老爺子緊繃的臉,收聲了。

“那爹您早點歇著。”他走到門邊,要拉開屋門的時候,不死心,回頭道:“爹,要不然您再想想吧。”

見一貫對他還算好脾氣的柳康笙不說話了,柳大郎也不敢再多說,訕訕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父子倆說話聲壓得低,守在門口的伍氏其實也沒怎麽聽清,只聽清了柳大郎在門邊的那一句讓公爹再想想的話。

伍氏心裏就知道不好,等柳大郎一出來,急著想回屋問個究竟,夫妻倆摸黑回自己屋,結果還沒進門,和從堂屋門檻外跨進來的王氏對了個正著,王氏那不吭不響的突然冒了出來,嚇得伍氏“呵”一聲倒吸涼氣,三魂被驚了兩魂。

王氏冷笑,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哪怕鬼敲門。

冷著臉回正屋去了。

伍氏拍著心口,與柳大郎回房不提。

這邊王氏回了正屋,進門就是一陣煙味兒,見柳康笙吧嗒吧嗒抽著煙,她冷笑道:“你那好兒子是惦著賣了我阿漁是吧。”

柳康笙心一顫,隨後意識到王氏指的應該是張媒婆提的讓柳漁去縣裏做妾的事,松下勁來,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已經回了,以後不會讓他再提。”

王氏憋氣了半天,聽到柳康笙表態,心裏這才舒爽一點,轉而又日說不出的憂慮和恐懼,捏著被子怔了好一會兒,末了才道:“你心裏有數就行。”

~

柳漁並不知張媒婆來家一趟還有這麽一樁事,她次日一早用過早飯就直奔長豐鎮去了。

鎮北橋頭,照例看到了候在那兒的小兄妹,兄妹倆看到柳漁眼睛就是一亮,因著那一聲衣服,就連男孩都不再稱柳漁姑娘,極其自然的跟著妹妹小丫一起喚柳漁一聲姐姐,一如往常,第一句話就是報的陸三郎的消息。

猛不丁在這時候聽到陸承驍其人,柳漁心裏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她從荷包裏拿出十枚銅錢遞給那男孩,很有幾分抱歉,道:“這是今天的錢,不過……以後就不用再幫我探他消息了。”

小兄妹倆愣住,那男孩兒一時竟不知要去接柳漁手中的銅錢。

柳漁有些心酸,她倒是可憐這兩孩子,可自己也是無根浮萍,又哪裏真的幫得上什麽呢。陸承驍那裏顯然是不願見這兩孩子繼續在陸家附近徘徊的了,她照舊每日讓這兩孩子賺那十個錢,怕是陸承驍要以為她對他仍不死心。

若安排這兩孩子去盯她的新目標,柳漁不想在同一個坑裏翻兩回。

見那孩子呆愣愣的,一臉的沮喪,柳漁心下不忍,把銅錢塞到小孩手中,道:“拿著吧,你們從前都住哪裏?”

男孩看著掌心裏十枚銅錢,小心地握住了,這才道:“鎮東寺廟裏,廟裏的師父慈悲,許我們晚上在寺裏歇的。”

柳漁道:“那就還回那兒去吧,至少是安全的,再大一些,看看有鋪子收學徒,尋個做學徒的活計,能有一口吃食,扛過來往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男孩點頭,道:“鋪子不收我這麽小的,也不願意我帶著妹妹,不過姐姐說得對,日子會越過越好的,等我再大些就好了。”

柳漁笑笑,揉了揉小孩臟亂的發,或許,她安定了下來,能伸一把手。

三人一起踏上石橋,小男孩兒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問:“姐姐,你怎麽不盯著陸三郎了?陸三郎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