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接連幹旱了幾日, 大大縮短了回程的時長,每經過一座熟悉的城池時,殊麗眼中的光就湮滅幾分,待到歸京前的最後幾晚, 殊麗站在官道旁的柳樹前, 刻下了自己和元佑的名字。

元佑的姜以漁。

車隊在沿途的幾家農舍借宿, 龐諾兒又被禮部尚書分到了殊麗身邊,氣得直接甩了禮部尚書的臉子, 跑去龐六郎那邊了。

農舍裏只剩下殊麗和那戶人家的老婦人,想起上次被元佑拽去謝相毅老母家借宿的場景, 殊麗不免感嘆, 間隔不過幾十日, 對他的感情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起元佑那次如大爺般坐在小院裏不幹活,殊麗又好笑又好氣。

懶骨頭。

心裏罵了一句, 她開始幫老婦人忙活晚飯。

也不知是猜到元佑會過來蹭飯還是心裏想要他過來, 殊麗往鍋裏多加了一捧米, 待到做菜時, 忽然發現,自己都不知曉他的口味。

果不其然,等米飯煮熟時, 小院裏長滿爬山虎的籬笆墻旁多了一名男子。

男子寬肩窄腰,往那一站, 如瀟散簡遠的山水畫中走出的隱士,鳳眸藏瑾瑜, 八面瑩澈。

老婦人忍不住贊道:“閨女, 你這情郎生得可真好, 跟你極為般配。”

殊麗摸摸鼻尖, 快步走到籬笆墻前,仰頭看向元佑,“怎麽過來了?”

雖是問話,但嘴角已經揚了起來。

元佑面容懨懨的,“那邊太鬧騰,過來清凈清凈。”

看得出他是喜靜的,跟自己一樣悶,殊麗壓平忍不住翹起的嘴角,又問道:“那你想吃什麽菜?婆婆這裏有土豆、大蔥、薺菜、葵菜、豆角,看看要吃哪樣?”

“哪樣都會做?”

殊麗歪頭,鮮活而動人,“糊弄你夠了。”

元佑沒在意不遠處的老婦人,附身貼在殊麗耳邊,故意啞了嗓子:“想吃姜家的白菜秧,待會兒洗幹凈裝盤。”

聽他一本正經說騷話,殊麗擰了一下他的腰,卻因革帶腰封太厚,連個肉皮都沒擰到。

老婦人以為他們是年輕夫妻在打情罵俏,主動避嫌回了灶房,忙活晚飯去了。

院子裏剩下他們兩人,這座農舍又與其他農舍相距較遠,周遭連個人影都沒有,元佑看她面上流露的嬌羞,心口微動,牽著她的手腕走到一簇簇月季前,揪下一片殷紅的花瓣撚於指尖,“婆婆種的花不錯。”

哪有人上來就摘人家養的花,殊麗嗔一眼,“被婆婆看見,當心罵你是偷花賊。”

身在宮裏,殊麗並不知道偷花賊就是采花大盜的意思,元佑拍了一下她的嘴,“口無遮攔。”

殊麗不懂其意,追問後才知偷花賊的含義,“真晦氣。”

元佑呵笑,一手摟過她的腰,一手將摘下的花瓣粘在她嘴角,低眸欣賞起美人,“不是跟你說過,遇見危險,用刀刺那人的側腰,都當耳旁風了?”

殊麗貼著花仰起頭,“還是別遇見了,我膈應。”

說話時,嘴角的花瓣輕顫,顫出陣陣清香。

元佑撓了撓她的下巴,又準備揪下一朵月季花插在她耳邊,再為她在璨璨夕陽下繪一幅美人圖。

殊麗適時拽住他伸向月季的手,狠勁兒拍了下,“小孩子都知道惜花、護花,你卻辣手摧花。”

元佑嗤了聲,低哄著她進了老婦人為她準備的屋子,甫一進去就要求她打開包袱,想要找一條紅色的裙子。

提起紅色長裙,殊麗扯扯嘴角,“我是宮婢,穿不了正紅色。”

從未考慮過衣著顏色的男人眸光一滯,泛起點點憐惜,惜起了眼前這朵溫柔又堅韌的小花,“小衣總能穿吧。”

小衣......

原本憂傷的話題,被他這麽一問,忽然就變得膩昧不清了,殊麗嬌瞪一眼,“你要做什麽?”

“拿來給我。”

“不給。”

那就是有了,元佑睃尋一圈,落在床頭的香芋色包裹上,大步走了過去。

殊麗趕忙追過去,卻不及他手臂長。不僅如此,男人還惡劣地舉高包袱,任她蹦跳幾下也搶不到。

抖落開包袱,看著一條條長裙散落在床邊,元佑淺勾唇角,從中抽出一件大紅的兜衣,上面繡著一對鴛鴦。

元佑將兜衣繞在指尖,看向紅透臉的姑娘,慢條斯理地撕扯起來。

殊麗又覺得自己魔怔了,才會縱容他這般孟浪的行徑,那是她的私人小物,怎能被一個大男人撕來撕去。

可看著他手上變幻莫測的動作,又覺得他不是在逗弄她。

“你在幹嘛呀?”

她忍著羞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嗓音染了嬌。

元佑最敵不住她嬌裏嬌氣地講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少頃,一朵用兜衣碎布制作的紅花呈現在男人掌心,精致的如同屋外繁茂生長的大紅月季。

元佑又從包袱裏找到胭脂盒,以杏色為蕊,塗抹在中心,隨即拔下自己頭上的玉簪,想要將之作為花枝,可他頭上的玉簪極為名貴,將那朵花對比得太過廉價,興致一瞬衰退,撇掉了手裏的物件,“改日再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