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次日一早, 當殊麗拉開門時,一個物件“砰'的落在地上,發出脆響,她撿起來一看, 竟是一只做工精致的桃木簪。

元佑雕的?

細細的指尖撫弄簪頭, 心口一點點發悶, 這是她收過最有意義的禮物。

當日欽差奉旨犒勞榆林將士,殊麗隨欽差一同前往軍營, 分發夏衣。因著欽差身份,她沒有戴面紗, 韶秀昳麗的樣貌吸引了不少將士的注意。

“那位女欽差是何人?從未聽人提起過朝中還有這麽一位年紀輕輕的女官。”

“內廷的尚宮, 禦前的大紅人, 還是咱們監軍的外甥女。”

前朝確有世家婦人入內廷為女官的先例,可沒聽說過哪家的貴女會在成親前先入宮, 這不是耽誤婚事麽。

很快, 不等犒勞筵開席, 還未成家的將領們就已開始暗流湧動, 紛紛打聽起殊麗的情況,有臉皮厚的,還從元無名的副官那裏得知了殊麗的本名——姜以漁。

既是在軍營中舉辦筵席, 六藝中的射禮自不會缺,宴飲行燕射, 早有草靶立在校場,供欽差和將士們比試。除此之外, 還有鬥樂、角抵、蹴鞠供人切磋。

元佑坐在熱鬧之外, 安靜聽著樂師擊築奏樂, 長指一下下打著節拍, 偶有將領過來敬酒,他銜笑舉杯,糊弄著事,心思還在榆林大公子的行蹤上。

殊麗從未切身感受過軍營中的歡騰,相比之下,她顯得太過安靜,有點格格不入,可縱使縮小了存在感,也還是被一道道視線注視著。

不遠處的龐諾兒輕哼一聲,揪了揪手裏的帕子。

原本,太後是想讓她過來大顯英姿,卻被殊麗那張美人皮奪了風頭,實在可惡。

這時,有將領過來跟她打聽殊麗的喜好,以為她們是很要好的姐妹。

龐諾兒皮笑肉不笑道:“她啊,喜歡珠翠綾羅,將軍若是想取悅美人,可得闊綽些。”

喜歡珠翠綾羅那還不好辦,將領心裏樂開花,走向殊麗抱了抱拳,“姜姑娘。”

冷不丁的,殊麗並沒有反應過來他是在喚自己,直到那人擡起臉直勾勾地看過來。

“將軍有事?”

離得近了,更覺驚為天人,將領沒掩飾好情緒,結巴道:“敢、敢問姜姑娘可有婚配?”

觀他衣著,應該是位中郎將,殊麗猜到他的目的,刻意淡了三分語氣,“賤籍之身,乃宮中婢人,不能談論私事,還望將軍見諒。”

“姜姑娘傾城之姿,何故妄自菲薄?”如此美人,蹉跎在宮中豈不可惜,將領語氣稍急,帶著十二分的討好。

殊麗見慣了對自己示好的男子,早沒了一見陌生男子就紅臉的青澀,“並非妄自菲薄,而是實事求是,將軍還是莫要浪費...啊...”

話未講完,後背忽然被什麽輕砸了下。

一個蹴球落在了她的腳邊。

“撿過來。”

不遠處的錦衣男子掀弄眼皮,不鹹不淡道。

殊麗氣不過元佑用球砸自己,彎腰撿起後,朝將領道了聲“失陪”,便落落大方地走向投球之人。

“你砸我。”

元佑接過蹴球,向上一拋,飛出一腳踢回蹴鞠場,朝那邊擺手的士兵們揚了揚下巴。

“是他們踢偏的,不是我砸的。”

殊麗不信他的鬼話,嗔怨地睨了一眼,轉身就走,不想在眾人面前跟他舉止親密。與他對視,她的心會亂。

筵席將息時,元佑收到一個小冊子,是從一名被跟蹤的榆林侯舊部的府中查到的,小冊子的末頁上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外人看不懂,元佑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皇家玉蝶的臨摹圖。

玉蝶,是象征皇子、公主身份的物件......

元佑怔了許久,一個榆林將領怎會見過皇室玉蝶,而玉蝶上還刻著宣王的名字!

若是換成榆林總兵拿到這個小冊子,或許會立即上奏朝廷,推斷宣王與榆林侯舊部有往來,亦或......他本就是榆林大公子!可元佑靜坐在那裏,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除了宣王那座院子,宣王府各處皆有朝廷的眼線,宣王與何人交談過,去過哪裏,都在他的掌控中,沒道理漏掉與榆林侯舊部的來往線索。

還是說,與自己一樣,宣王也有雙重身份,真正的他根本不在封地上,以另一重身份認了榆林侯為父?

那前些日子見到的鬼靈精,是傀儡了。

想到此,元佑眸光一凜,攥皺了手裏的冊子,難怪附近幾座城池的郡守要聽從於那個榆林大公子,此人身上流淌著皇族的血。簇擁他登基,比鎮守一個郡劃算得多!

像是撥開了雲霧,元佑派人將那舊部將領秘密抓捕了起來。

入夜,昏黃的地牢裏,依稀可聞磚縫滴水的聲音,元佑轉著鑰匙串,聽著牢房裏的審訊。

半晌,元無名將供詞呈到元佑面前,“招供了,據他說,他是在偶然間發現榆林大公子身上藏有這枚玉蝶,當時留了個心眼,將之畫了下來,想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當大公子落敗時,他便以此指正大公子的皇族身份,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