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已深, 殊麗整理好儀容,撚手撚腳走到窗邊透氣。

月下花團錦簇,誇妍鬥艷,就像那些想要入宮的貴女們, 個個雍容玓瓅, 哪裏是她這個小宮人能相比的, 她只圖一隅安穩,如今卻被攪入爭寵的行列, 即便天子後宮空置,可那還不是時間的事兒。

適才的狎昵和跼蹐過去, 殊麗口幹舌燥, 拿起桌上的紫砂壺, 隔開一點壺嘴的距離,仰頭灌了幾大口。

唇上麻辣辣的, 不知是被天子親的還是被紗帷磨的, 從始至終, 兩人之間也沒掀去那層薄紗, 許是這樣更刺激,亦或是天子潔癖,想要嘗試又覺得臟。

嫌她臟......

殊麗攥進茶壺, 眼眶發熱,又接連灌了幾口, 摒棄掉了委屈,心著那會兒又沒拒絕, 現在委屈, 就顯得矯情了。

癱在地上的紗帷淩亂不堪, 上面還有她的紅色唇印, 是口脂的印跡,禦貓盯著唇印喵了喵,撐開爪子開始作亂,將印跡撓了個稀巴爛。

撒歡的貓是會被天子嫌棄的,殊麗拎起它的後頸,丟出珠簾外,讓馮姬看著。

馮姬抱起禦貓,偷偷覷了殊麗一眼,那一眼極為復雜。

小半個時辰前,他本想進內殿取走果盤,以免夜裏遭蛾蚋,卻在珠簾的間隙中瞧見了不該瞧的。

燈火通明的內殿中,天子將殊麗按在珠簾一側的落地罩上,以絕對的桎梏欺負著人家姑娘,使得小姑娘發出了嚶嚶的軟語。

不僅如此,天子身上還蒙著一層紗,唯美又詭異,唯美在於天子閉眼沉浸,詭異在於殊麗始終睜著眼。再說,親熱就親熱,蒙紗幹嘛?情趣?

馮姬心裏光風霽月的天子,在今夜被染上了欲的色彩。

而殊麗,讓馮姬更為憐惜。

他們同為奴,多數時候身不由己,他多少能看出,殊麗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殿內溫存,他默默退了出去,站在室外石階上,望著一輪明月,細長的單眼皮輕合,想起自己被送到刀子匠跟前時的場景。

為了在宮裏活下來,他同樣出賣了靈魂。

次日送陳述白去上早朝後,殊麗穿上鞋襪走出燕寢,見兩個宮女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後。

“出來。”

兩人沒動,殊麗走過去,隔著假山笑道:“不出來,我就叫侍衛了。”

兩人趕忙一前一後走出來,一個白凈微胖,一個嬌小玲瓏。

什麽人會一大早跟蹤自己啊,殊麗有了猜想,“你們用不著窺視我,只要你們安分,我不會在禦前排擠你們,大家同為守夜人,該互相照顧才是。”

事已至此,殊麗也沒想過將兩個新添的守夜宮女擠走。

被猜中心思,兩人對視一眼,訕訕地點點頭。

殊麗頷首,轉身之際瞧見周太妃帶著禾韻從遠處走過,她們身後還跟著兩排宮女。

殊麗緊緊盯著禾韻,想起她在楠木林中的致命一推,止不住冷笑。

安分的,她不想動。不安分還害人的,就休怪她狠心了。

回到尚衣監,殊麗找來晚娘,塞給她一盒點心,,“好東西,咱們一起嘗嘗。”

晚娘喜甜,當即眉開眼笑,與殊麗坐在耳房窗前,一邊聊閑事一邊品嘗。

“最近怎麽不勸我跟老謝分了?”

殊麗趴在窗框上盯著院中納涼的繡女們,困倦倦的快要散架子,“都適得其反了,我幹嘛還要勸?你不聽我的,日後吃虧,別找我訴苦。”

晚娘掐掐她的耳朵,“你怎麽這麽心狠?”

“是我心狠,還是你心盲?那個老謝一院子小妾卻不續弦,就是怕被正妻管教,鬧得人盡皆知。多情的人往往薄情,你也不過是他花叢裏的一點艷色罷了。咱們出宮後,花期短,還是握住手藝和銀子為好。”

晚娘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跟你說實話吧,老謝有意讓我續弦。”

殊麗捏了捏額骨,歪倒在老爺椅上,“我看你是被花言巧語蒙了心。”

一個位高權重的副統領,家底豐厚,舍得為妾室撒錢,卻對自己的老母吝嗇,這樣的人,值得托付終身?

言盡於此,殊麗真的來了火氣,嬌兇道:“走吧,別在我這兒礙眼,教壞木桃她們。”

女兒家有時就是這樣,好端端的就會突然鬧別扭,晚娘被拂了顏面,掛不住臉,拿起酒瓶一飲而盡,抹了把嘴,“臭丫頭,我也不理你了!”

說完推門跑開。

殊麗下意識起身去追,卻停在了門檻裏,剛好瞧見謝相毅帶兵走了過來。

男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圓,一臉絡腮胡,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確能給晚娘這樣的女子安全感。

不過,他來這裏作甚?

謝相毅先是瞧見跑出大門的晚娘,當著下屬的面,他選擇了無視。

在晚娘的嬌瞪下,他不自在地咳了下,大步走到尚衣監門前,“侍衛副統領謝相毅求見尚衣監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