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盡(第2/5頁)

走出外屋,冷風吹得她打了個激靈。她好似這才緩過來,柔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剛才……”她顫抖得更厲害了,“剛才她還好好的!”

只一句話,她淚水決堤,珍珠般的淚漣漣而落。齊軒一直不知該如何安撫她,只得先將她放在廊下落座,她卻即刻彈起身,幾步闖至唐榆面前,手一揚一落,幹脆地摑在他臉上。

唐榆未敢躲閃,連忙跪地:“娘子息怒……”

“你、你是怎麽當的差……”徐思婉禁不住地一聲抽噎,“這麽大的事,你一點都不知嗎!”

“下奴沒聽到任何動靜!”唐榆道。

說話間,王敬忠已交代好裏頭的宦官如何安置錦寶林,正出門來。擡眼望見徐思婉正斥責唐榆,沒有插手,自顧上前向皇帝回話:“陛下,錦寶林在腳下的繡墩下墊了被褥……是以踢翻時沒什麽聲響。”

齊軒長緩一息,上前將徐思婉緊緊摟住:“好了。”他溫聲安撫她,她原還憤慨地盯著唐榆,他將她強按進懷中,手掌輕撫她的後背,“好了。”

這樣的時候,宮人之間總是願意相互賣個人情的。王敬忠就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色,示意唐榆先退了下去。

徐思婉怔忪地被他圈在懷中,滯了半晌,哭聲再度一聲聲漫上來:“她怎麽會自盡……她怎麽會自盡!這是皇次子恰滿兩個月的日子啊!”

“別難過了。”他寬慰著她,口吻卻有些無力。

王敬忠略作沉吟,向側旁走了幾步,停在了寧兒面前:“錦寶林今日,可有什麽異樣?”

寧兒本也嚇壞了,適才一直愣著才得以站在那兒。眼下被他這樣一問,寧兒腳下驟然打軟,猛然跌跪,接著卻露出滿目茫然。

王敬忠皺起眉,嫌這丫頭太笨。但也看得出她年紀尚小,想了想,換了個問法:“有沒有什麽讓你覺得古怪的地方?比如說了什麽話、有什麽平日沒有的吩咐?”

寧兒腦中一片空白,木然搖頭,過了一會兒,又忽而點頭:“有……”

她開口才覺自己竟莫名啞了嗓子,咳了聲,才續道:“娘子今日……今日好似性子突然好了許多,晨起梳妝花了許多工夫,還、還專門讓奴婢去為她尋一身齊胸裙。奴婢原想開櫃子找,可她說那是夏裝,多半收在了庫裏。奴婢擔心她凍著,勸了兩句,她說、她說那是她初見陛下時穿的……”

王敬忠無聲地吸了口氣。

他自幼進宮,在宮中的時間長了,見多識廣。

依照大魏一朝的宮規,嬪妃自戕是重罪,可宮中的日子這般辛苦,活不下去的人總是有的,他便也聽說過幾樁這樣的舊事。

誠然,那都是先帝的妃嬪,緣故也各不相同,但自盡的嬪妃大多會給自己留一份體面。如先前的陶氏那般臨死還歇斯底裏地想要拖人下水的,反倒是個奇景。

所以這些自盡的嬪妃大多會精心梳妝一番,再換上一身不同尋常的衣裳——有些是手裏最隆重的那身衣服,有的是象征身份的朝服,還有的想存些念想,就會如錦寶林這般換上與天子初見時的衣裳。

王敬忠心下一嘆,轉身又掃了眼,見皇帝還正忙於安撫倩婉儀,便躬身折回去,拱手道:“陛下,此地不祥,婉儀娘子也嚇壞了,還是莫要久留的好。這邊的事,交給下奴打理吧。”

皇帝嗯了一聲,便攬著徐思婉離開。她似是哭得有些脫了力,每一步都挪得艱難,走出院門時又不自覺地回首望了眼院中,他下意識地伸手又捂她的眼睛,卻不知她並非看向錦寶林的臥房。

她只是看了眼院角處通往後院的那道小門,門下陰影中,月夕會意地頷首,無聲地退回後院。

皇帝將徐思婉送回拈玫閣,原有意多陪一陪她,但錦寶林自縊的消息猶如炸雷般在宮中傳開,不僅驚動了皇後,連太後太妃們也有心過問。他便不得不暫且離開,去向太後回話。

他走後又等了一會兒,花晨與月夕才回來。彼時徐思婉已全然平靜下來,她坐在茶榻上神色清冷地拂去臉上殘存的淚痕,問她們:“怎的這麽久?”

花晨道:“這麽大的事,來往宮人都是要被盤問一番的。不過娘子放心,當時娘子不在,奴婢們在後院與錦寶林身邊的宮人閑話家常也沒什麽不妥,禦前宮人們問了幾句,就客客氣氣地讓我們回來了。”

“嗯。”徐思婉頷了頷首,又說,“那些個宮人都囑咐好了?”

“都囑咐好了,娘子放心。”花晨低垂眼簾。

而後整整大半日的光景,闔宮上下都盯著妙思宮那邊的動靜。這大約是錦寶林這輩子受過的最大的關注了,她位份太低,便是有孕之時也不足以讓每個人都拿她當回事,這樣一死,倒引得人人震驚。

但與旁觀者這般熱切的看熱鬧截然相反的,是宮正司、乃至禦前宮人們都並不大上心。這倒也怪不得他們玩忽職守,只是徐思婉鋪墊得太全,橫看豎看都是自盡。哪怕傳仵作細查死因,仵作也只得說她確是因那條白綾鎖頸以致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