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盡

徐思婉這才破泣為笑。

她的喜憂顯得那樣真摯單純, 齊軒愈顯無奈,便搖搖頭, 喚宮人進來服侍她洗了臉, 又重新梳妝。

妙思宮那邊一切已成定局,徐思婉無需著急,不緊不慢地將一切都料理妥當了, 才陪皇帝一同出了門。

路上,她拉著他的手,輕聲勸道:“錦寶林在宮中悶得久了,又積郁成疾, 性子不免躁了些。若一會兒有失禮之處, 還求陛下包涵幾分,總不好在皇次子滿兩個月這樣的日子, 再責罰他的生母。”

他頷首:“朕心裏有數, 不會與她計較。”

她便笑一聲,抱著他的胳膊, 側頰向他靠了一靠。這小貓兒撒嬌般的親昵惹得他也笑起來,遂將她攬住,才又繼續前行。

步入妙思宮宮門時,四下裏正起了一陣風。

這樣的風在春日裏本也常見, 但在備受冷落的妙思宮中總會有一種格外的冷寂。徐思婉慨然一嘆, 頗是觸景傷情的模樣, 卻也並未說什麽,只繼續與往錦寶林的住處走。

再走進錦寶林的院門,四下裏可算多了些許“人氣兒”。她到底是妙思宮中僅有的一位嬪妃了, 就算再失了聖意, 也還有宮人日日侍奉, 比不得那些空置的宮室疏於打理。

二人定睛之間,便間一封信放在院中石案上,用瓷盞壓著。前院裏別無旁的宮人,唯唐榆與寧兒候在房門前,見聖駕親臨,忙上前迎駕。

唐榆與寧兒行至皇帝面前齊齊下拜,徐思婉黛眉輕蹙,睇著唐榆:“不是讓你開解開解錦寶林,怎的出來了?”

唐榆拱手:“寶林娘子說想睡一睡,不願房中留人,下奴就退了出來。又怕寶林娘子睡時別有吩咐,下奴卻不便進去,便喚寧兒姑娘一同過來候著。”

徐思婉黛眉卻蹙得更深:“催我去請陛下,她卻睡了?”她邊說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皇帝的神情,他眉心微跳,已有所不快。

她只作未覺,美眸一轉,視線又落在那石案上:“那是什麽?”

“是寶林娘子給陛下的信。”唐榆維持著拱手的姿勢,垂眸稟得十分平穩,“娘子說若陛下肯來,請陛下看便是。”

此語一出,就令事情無形之中透出了一種詭譎——一個失寵已久的嬪妃,請托寵妃去請聖駕前來,自己卻支開宮人獨自睡了,又留了一封信給皇帝看。

徐思婉略微一怔,似是忽而察覺了什麽,幾步走向石案,將信拿起,慌得顧不得那是給天子的信件,顫抖著就要拆信。

可她的手顫得太厲害,又好似發了軟,試了幾次都沒能拆開。

齊軒亦覺不對,目光凝起,卻無意理會那信,聲音一沉:“王敬忠。”

“諾。”王敬忠即刻會意,揮手喚了幾名宦侍一並上前,直接推開了房門。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堂屋,一片寧靜祥和。幾名宦官便未多作停留,腳步向左一拐,推開臥房的門,又繞過屏風,擡眸之間都驚得臉色一白。

那間透出頹靡之氣的臥房裏,錦寶林高高懸在梁上,一方繡墩在腳下翻倒。她面上妝容精致,眼角猶掛著淚痕。

她身上那襲藍花紋的齊胸襦裙不大合這個季節,料子極輕薄飄逸,應是要等到再熱些的時候才會穿的。

王敬忠乍看覺得這衣裳有些眼熟,細想卻又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忽而一陣風吹進來,那輕薄飄逸的料子被清風拂動,寬大的裙擺像一把傘一樣鼓起來,牽得錦寶林的身子一晃、一晃。

王敬忠冷不防地打了個寒噤,卻很快定住心神,喝了聲身後被嚇住的宦官們,命他們將人放下。

院中,徐思婉怔怔地定立在石案旁半晌,某一瞬卻忽而回神,觸電般地立時有了反應,快步走向房門。

“阿婉!”齊軒箭步上前想要攔她,卻遲了一步,行至廊下時她袖緣柔軟的布料剛好滑過他的指尖。幾是同時,她已邁進門檻。

她半步未停地步入臥房,下一瞬,悶響重重響起!

她離屏風太近,一時渾身脫力,下意識地就抓向了那道屏風。可屏風那裏吃得住力氣,頓時重重倒下。王敬忠正打算出去復命,轉身見狀不由一驚,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婉儀娘子……婉儀娘子珍重!”

緊跟著,皇帝的身形也出現在門口。

因屏風翻倒阻住了門,他一時停了腳。擡眼掃見尚不及被放下的錦寶林,不由神情一滯,接著,他就注意到跌坐在地的徐思婉。

她被嚇壞了,臉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栗。眼睛卻偏生挪不開,直勾勾地盯著錦寶林的方向,薄唇翕動不止。

“阿婉。”他再顧不上那屏風,索性一腳踏上去,俯身伸手,擋住她的眼睛,“別看了,朕帶你出去。”

語畢他就抱她,她的身子沉沉地往下墜。所幸她原也沒有多重,他不管不顧地將她打橫一抱,馬上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