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4/8頁)

比如說今晚,班哥就得寬慰她,最好是用堅定的語氣,說她想聽的話。

齊崇死了,雖然不知道怎麽死的,但他終歸是死了,在她絞盡腦汁想要退婚的時候,他恰巧“退”得徹徹底底。

她悄悄咒了他好多次,拜月祈願的時候,甚至玩笑似地向神佛許下心願,希望有妖怪將齊崇抓走,讓他再也不能出現在她面前。

寶鸞有些心虛,雖然知道妖怪之類的,是無稽之談,但還是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想。

齊崇再討厭,那也是一條人命。

小公主惜自己的命,也惜別人的命,讓她歡天喜地鼓掌慶祝齊崇的死,她做不到。不是說她有多善良,擅長寬容人,今天哪怕死了只雀兒,出於對生命的敬畏,她也會難過一下子。

貓兒似的腳步聲輕輕響起。

班哥睜眼一看,寶鸞睡妝慵懶,烏發斜挽,柔軟的肌膚在月光下透著瑩白光澤。她懷中抱一方小小的玉枕,枕頭不是拿來墊著睡,是威懾,是防範,隨時準備敲向他腦袋。

看她多狡猾,武器備好,才來找他。既要寬慰,又要安全感。

這個人近來馳騁沙場,死在他手裏的敵兵肯定不少。像他這樣殺氣重重的“將軍”,據說鬼都畏懼。

班哥不覷寶鸞,轉開眼去瞧高幾上的沙漏。從他躺下算起,整整一刻鐘。這一刻鐘的時間,不長不短,但讓人等得焦急。

故意晚回來,故意不到她床邊晃悠,故意勾她自己過來。換句話說,壞得流油。

壞得流油的班哥對上他心愛的小公主,只有更壞沒有最壞。看他的樣子,好像剛才根本沒有睜開過眼,往裏翻個身,騰出一大片地方,正好能再躺一個人。

窗紗映出的樹影月影,夜裏回蕩的窸窣風聲,任何小小的動靜都能讓寶鸞一驚一乍。

來隴右後,幾乎每晚都有侍女睡在床下小榻陪寢,但班哥在公主府的時候,夜晚房中就不讓侍女伺候,夜起她喝茶解手,由他來伺候。

之前沒覺得怎樣,今晚不一樣。她一個人睡實在害怕,怕齊崇變成鬼質問她,為何要咒他。

寶鸞舉著玉枕在班哥腦袋上方比劃幾下,他沒有動作,眼睛仍閉得緊緊的。她抿抿嘴,猶豫了老久,窗外又是一陣呼啦啦的風聲打來,嚇得她立馬往榻上爬,不忘將玉枕放在兩個人中間,劃出界限。

寶鸞有點害羞,有點慌張,糊裏糊塗就躺了上來,還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想怎樣,余光瞥見班哥紋絲不動的後背,裝睡的樣子假惺惺。

她鼓鼓腮幫子,自負地閉上眼。

“有話問你。”輕聲地說,紅嘴巴嘟嘟的,兇得很。

班哥“嗯”一聲。

“齊崇死了,你知道嗎?”

“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怎麽死的?”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寶鸞忍不住用手指戳戳班哥:“說話。”

話音剛落,一雙手將她摟過去,寶鸞立馬去抓玉枕,被班哥牢牢抱住,他下巴抵著她肩頭,慵懶的語調隨滾燙的氣息呼過她側頰:“死了就死了,他死了不是更好嗎,你不用嫁他,也不用去幽州了。”

寶鸞在他懷裏動彈不得,拿來做武器的玉枕觸手可及卻拿不到,她扭了又扭,身體和神情一樣別扭:“誰準你抱我,不準抱我。”

“抱著才能好好睡一覺。”班哥用下巴蹭蹭她的小耳朵,少年音柔得滴水:“我殺氣重,有我抱著你,再兇的惡鬼,也不敢近你的身。”

“你怎麽知道我怕鬼……”寶鸞捂住嘴,透紅的面龐仍執拗著,緊繃的身體卻已經放松下來。

“你說我怎麽知道?”班哥點點她的肚子,溫聲道:“因為我是你肚子裏的蟲,所以你想什麽,我都知道。”

怕鬼的寶鸞膽子格外小,被擁在班哥熱乎乎的懷抱裏,聽他耐心地哄著,人也漸漸軟下來:“……我背地裏罵了齊崇好多話,我還紮了個小人咒他。”

班哥輕輕拍著她哄道:“巫蠱能咒死人的話,還打什麽仗,直接綁幾個道士和尚去前線開壇做法好了。”

寶鸞被逗笑:“我們有道士和尚,他們有祭司巫師,不知道誰更厲害些?”

“那肯定是我們的道士和尚更厲害些。”

“為什麽?”

班哥說起戰場上遇到的一件趣事,一個小道士被某個草原部落抓住成了奴隸,最後反殺的事。寶鸞聽得津津有味,倒忘了害怕。

寶鸞今晚沒有吃飯,班哥一邊說軍營裏的趣事,一邊哄她坐起來吃點東西。哄著喂了半碗荔枝奶粥,重新替她擦牙洗手洗臉,抱回去繼續摟著睡。

“乖,別怕,我來驅鬼啊。”

“驅鬼要親親?”

“不用。”

“那你親我耳朵作甚?”

“因為親腳你嫌臟。”

“哼。”她閉上眼。

“哼哼。”他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