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上元夜(二) 這一生,春有幾度?……(第3/5頁)

“舅父!”右下首,裴朝露的聲響再度傳來。

在方才李濟安細看蘇貴妃手鐲的片刻裏,她亦看清了,那不是李禹送的。

那只手鐲,是陰蕭若的。

如此,所有的事情瞬間在她腦海中串珠成鏈。

寶華寺《心經》上的媚、藥,蓬萊殿點心裏的毒藥,還有除夕夜給李慕的那盞酒水。

每一處都嚴格驗毒,卻臨近口中,依然是染毒之物。

根本緣故,當是在那只鐲子上。

再思貴妃此刻舉措,無非是殺李慕失手,慌不擇路便只能毒殺天子。

李濟安尚不能死,需活著為她裴氏證名。

此間要如何保住他?

又該如何順勢拉下蘇貴妃?毀掉李禹這把通天的保護傘?

裴朝露扶著腰身,垂眸皺了皺眉。

孩子又踢她了,活潑又好動,當真是祥瑞的一胎。

不過一念之間,她便下了決心。

“舅父,可能將這酒水賜予阿曇?”她面容溫婉,神色如初,只笑意盈盈望著李濟安。

只是裴朝露此言一出,殿上就近的幾人皆變了神色。

“陛下,貴妃姐姐這酒,妾身亦想討一口。太子妃且算了,她被忌了口,想是又饞了,您且不能慣她。”最先開口的是德妃,她自不知裴朝露何意,但卻知曉裴朝露自有孕後,早已滴酒不沾,如今這般實在莫名。卻又見她神色堅定,對那酒水勢在必得。

便多少猜到幾分,只拼命攔著。

“就是,你可不許飲酒。”蘇貴妃亦笑道,“不然,三郎定惱母妃。”

“陛下,還是您請吧。”蘇貴妃眉目含情,慈和又溫柔。

“舅父且見到了,他們便這般拘著阿曇。”裴朝露低眉撫著隆起的肚子,復有擡眸,“阿曇不過想借舅舅的勢,解解饞罷了。”

“今朝這般好日子,舅舅讓阿曇放了彩燈,卻也不賞些什麽給我!”裴朝露撒蠻低語,竟復了幾分年幼的嬌女模樣。

“給太子妃送去。”李濟安接了那杯就,給了江士林,“說好了,只抿一口,不可全喝了。”

“謝舅父恩典!”

裴朝露滿目舒心笑意,同李濟安說著話,目光卻緩緩滑向蘇貴妃,給了她一個更加明麗的笑靨。

“有勞大監。”裴朝露接過酒盞,仰頭飲下半盞。

“阿——”德妃根本來不及阻止,一下面如紙色。

但願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然以防萬一,她還是近身一把攥住了裴朝露。

“解解饞便罷了,可不許再用。”說話間,她袖中劃出數枚銀針,直入裴朝露腕間,護住了她的心脈。

銀針入脈,自有些疼。

裴朝露峨眉微蹙,卻覺心口又是一陣絞痛,轉眼一口血直噴出來。

一時間,殿中諸人都大驚失色。

德妃再顧不得其他,直接切脈診過,須臾驚道,“陛下,太子妃中毒了!”

“快,傳太醫,扶太子妃去偏殿。”李濟安肅然道。

“我……不去!”裴朝露撐著口氣,甩開上來扶她的人,“陛下,難道不該查一下毒從何來嗎?”

“你先歇著,舅父定給你個答復。”禦座上坐了三十年的人,又是歷經奪權方上來的人。

回想起方才種種,目光不由落在裴朝露面前那盞未飲完的杯盞上,側首看了眼蘇貴妃。

“將今日侍宴的六局人手盡數押下,讓刑部和大理寺共審。”李濟安話語落下,親身上來扶住裴朝露。

裴朝露一張面龐已經退盡血色,滿目通紅中,又吐出的一口血,噴在李濟安玄金雙色的龍袍上。

入宴的菜式酒水從外宮到內殿,早就經過了銀針、象牙筷、試菜人,三番驗毒。

要查,亦不過這滿殿宮人罷了。

其實又需要查,她同此殿上之人唯一的所用不同,不過面前的半盞酒而已。

李濟安,至此都是護著蘇貴妃的。

“年關上,諸人歡愉,何須……如此動眾,擾興,太子妃被下毒,傳出去又是人心惶惶……”裴朝露聲音不大,話語卻已經足夠讓滿殿聽清 ,“且先驗妾身最後用的酒水吧。”

她話語落下,一側的德妃便已經撥下發簪蘸入書中。

須臾,簪尾一片烏色。

“蘇貴妃好大的膽子,竟敢下毒弑君!”德妃豁然開口,舉簪過頂,說是奉給李濟安,不如說是讓百官諸親皆看見了這事實。

一瞬間,滿座嘩然。

“荒謬!”蘇貴妃甩袖從座上起身,厲聲道,“且不說本宮入宮三十年,同陛下稱得上一句郎情妾意。便說本宮膝下,育有二子。吾兒三郎乃東宮太子,六郎齊王乃功在社稷。”

她轉身,恭謹跪於李濟安面前,“陛下,妾身說句大不敬的話。他日,若山陵崩,妾身自隨君侍奉於地下。然吾兒乃太子,名正言順登大寶,妾身又何必行此蠢頓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