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5/7頁)

柳存劍匆匆趕去東宮,卻被攔在勸學殿外。

劉昊高深莫測地說道:“陛下和宗正卿在商談要事。”

柳存劍:“……”

他眉頭都忍不住挑高到天上去,“有什麽要事,是一定要來到勸學殿商議的?”這裏除了一堆書還有什麽嗎?

劉昊雙手一攤,這問他作甚?

他哪知道?

勸學殿內,莫驚春和公冶啟相對坐著,倒是正經。

就在半個時辰前,被許伯衡噴得很是不爽利的正始帝傳令將宗正卿請進宮來,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來者還特地強調了有“要事”商議,讓得宗正寺內的氣氛異常肅穆,看著莫驚春離開的背影仿佛他要去送死。

莫驚春確實是在擔憂。

可他擔憂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直到看到公冶啟時,他心裏的巨石才勉強壓了下來。好懸,陛下還是正常的陛下,這應當不會是又一次失控救場。

可這相見的地方有些古怪。

居然是在東宮勸學殿。

勸學殿這地方,是莫驚春又愛又恨之所。

他起復於此,卻也遇禍於此。

他和陛下的孽緣,也誕生於此。

公冶啟舉著棋盤同莫驚春笑道:“莫看寡人與夫子相識十來年,卻從未有靜下心來說話的時候。故寡人尋了一處僻靜之所,夫子覺得如何?”

莫驚春抿唇,陛下這突如其來的興趣實在讓人感慨。

若是宗正寺的人曉得陛下的“要事”便是讓他陪著頑棋,不知他們是笑還是哭。

但是頑棋,總好過頑他。

莫驚春便鬥膽在公冶啟的對面落座。

下棋這種事情是瞧得出雙方的天性,但偶爾也有偏差。

看著莫驚春沉默內斂,平時也少有交遊的舉措,應該是個沉穩的路數。卻沒想到他大開大合,遇敵時往往會有偏激之舉,最常的是舍棄一小片棋子而謀求更多的生機。

公冶啟揚眉看著眼下的棋面,似笑非笑地說道:“夫子倒是藏得深。”

莫驚春看著咬得死緊的棋面苦笑著說道:“要是臣放水,想必陛下會生氣。”

公冶啟笑眯眯說是,然後毫不留情地吃掉莫驚春一大片棋子。相較於象棋,公冶啟更喜歡圍棋,清脆的棋子砸在棋盒裏的聲音讓人十分愉悅。

尤其是被他吃掉的那部分。

潰敗退場的可憐狼狽值得品嘗。

莫驚春似乎覺察到了公冶啟的趣味,忍不住抿唇,更打起精神。

不知不覺,黑白在棋面廝殺,棋盤外的兩人似乎也在膠著。

公冶啟猜得不錯,莫驚春確實沉默寡言,可他本性卻不一定如此,不過是歲月變遷的壓力讓他逐漸變得如此。

若是能激起他的反應,便輕易能看到表皮下的血性。

他不是人雲亦雲之輩。

也同樣是能好生利用的一枚好棋。

端看如何去將他培養。

若是換做旁人,公冶啟自然懶得這般心力,可一點點看著莫驚春擦去塵埃,在他手裏綻放光彩時,公冶啟便止不住感到古怪的愉悅。

——在他手裏。

夾著棋子的手指搓了搓,像是在回味曾有過的柔順觸感。

兔毛。

他心裏吐出來這個詞,想起了之前沾到袖口的白毛。

是如此真實。

莫驚春見陛下久久未動,還以為他是出了神,也沒有打擾他。

許久後,公冶啟漫不經心地落子,將莫驚春的後路堵死,然後咧嘴笑道:“夫子,學生有一事不明。”

陛下這驟然變更的稱謂,讓莫驚春登時頭皮發麻。

“……陛下,您問。”

公冶啟:“夫子,這尾巴,是獨你有,還是莫家人都有?”

莫驚春臉色大變,正要起身,停在桌上的胳膊卻被公冶啟驀然拉住,錮得他動彈不得。公冶啟拖長聲音慢悠悠地說道:“夫子這般擔憂作甚?學生不過是問問。”

您這問問可真要折壽!

莫驚春用余光打量胳膊上的手掌,真是奇怪,他分明比陛下大上不少年歲,可陛下才……快要二十吧?

卻是長得如此高大。

他嘆了口氣,“陛下,您想問什麽,難道臣會不答嗎?這些古怪的事情都與臣的家人無關。”

公冶啟微挑眉,“家人。”

他奇怪地重復了一遍。

莫驚春微怔,不明所以地軟化了一下,“祖母,父兄,長嫂,侄子,他們是臣的家人。”

公冶啟:“不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東西,怎可比擬?”

莫驚春頭疼,他試圖告訴陛下,並非所有人都必須生活在非此即彼裏,卻驀然看到公冶啟勾起一個微笑。

那微笑森然得有些假。

“夫子覺得寡人會做分甘絕少的事?”

莫驚春閉嘴。

罷了,陛下已經長成,這般觀點無法輕易改之,說之無用。

“所以,夫子又為何會被這般種種怪異纏身?”就在莫驚春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的時候,公冶啟又一下子將話題扯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