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戰事(三)(三合一)(第3/8頁)

芮何思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道:“秦將軍別急,話不是沒說完嗎,同您交接的自然不是我。水軍左師姜鏑將軍即日起暫代東海水軍總提督,掌東海一應軍務,秦將軍,領命吧。”他從袖袋裏摸出一塊玄鐵令牌,徑直遞到了秦友方面前。

赫然是東海的調兵符!

秦友方額角青筋直跳,心底蒙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面若嚴霜,瞪視著眼前氣定神閑的二人,咬著牙擠出句話:“我要見昌州總督連松成。”

芮何思收回令牌,迎著帳內燈光裝模作樣地打量了好幾眼,似是疑道:“怎麽,難道秦將軍覺得這令符有假不成?”

秦友方心中一緊,幾乎確定連松成出了事,一腳踹翻了身前矮幾,拔出腰間佩刀暴喝道:“你們是想造反嗎?”

一旁的水軍左師提督姜鏑掀起眼皮,緩聲開口:“秦友方,想造反的恐怕是你吧?軍令如山,你不懂嗎?”

“去你娘的軍令!”秦友方目眥欲裂,朝外吼了一聲:“來人……”

姜鏑聲音不高,搶在秦友方之前朗聲道:“拿下。”

帳門應聲而開,而本該守衛在外的親兵卻盡皆倒地,秦友方瞪大了眼睛,微雨夜裏,帳門外只有一道人影負手而立——蒼梧武尊方鴻禎。

東海水軍的兵變似乎出其的順利,甚至沒有在東海掀起一朵浪花,幾日後,暫代水師總提督的姜鏑應昌州州牧芮何思十萬火急的紅標信箋之請,下了第一道軍令——

數日以前,瀾江毫無征兆地突然決堤,使得南江五縣在一夜之間被淹成了一片汪洋,隨之而來的瘟疫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整個南岸蔓延開來,黃斑所及之處,盡是腐屍白骨。

地勢居高的北岸定康城第一時間關閉水閘,封鎖了定康城的瀾江水道,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這場天降浩劫。

混濁的瀾江水載著腐爛的屍體朝東湧去,數以萬計的黎民百姓流離失所,下遊的穎海首當其沖,措手不及地成了繼南江五縣之後的第二個受災地。

直到流民和瘟疫一齊湧入穎海,南江天災的消息才姍姍來遲地被送到昌州州牧府的桌案上。而比疫症傳播更快的是民間四起的各種流言——諸如天降災厄是為不祥,又如黃斑疫一日就能傳染一座城的人,再如穎海到處都是得了疫症的死人雲雲。

瘟疫帶來的人心惶惶和民心浮動讓昌州泰半世家家主都坐不住了,幾乎是一日之間,近半數的昌州世家就一齊向錦都州牧府發了函,要求即刻封鎖穎海城,務必將瘟疫控制在穎海。

昌州州牧芮何思斟酌再三,最終決定應幾位世家城主之請,向東海水軍求援,出兵圍城。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外敵入侵、天災匪禍而動兵,可以不等聖旨先斬後奏,提督姜鏑斟酌再三,下了軍令。

入伍不久的新兵在雨夜裏領到了夢寐以求的嶄新長槍,臉上卻不見絲毫喜悅,反而哭喪著臉朝身邊的人小聲道:“趙哥,那可是穎海,出兵圍城,這不會是要造反吧?”

被稱作“趙哥”的老兵自顧自地擦著槍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汽,聞言頭也不擡:“上頭不是說了嗎,瀾江決堤,南江五縣被淹得毛都不剩,下遊的穎海城起了疫症,昌州牧沒辦法了這才求到東海水軍頭上。瘟疫可不是小事兒,一個鬧不好就不只是穎海了,說不定整個昌州都得遭殃。”

新兵聽到“瘟疫”兩個字,變了臉色,自顧自糾結半天還是猶豫道:“可聖旨沒到,這不就是造反嗎,是要殺頭的啊……”

新兵的聲音越來越低,趙哥睨了他一眼,將蒙面的藥巾扔到他臉上:“鹹吃蘿蔔淡操心,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就算是造反,那也是砍上面的頭,你一個新兵蛋子瞎慌什麽,陛下難道能把整個東海水軍全砍了不成?放心吧,造反也殺不到你,不過現在不聽軍令倒是能第一個就砍你。”

那新兵被他說得一個激靈,立刻系好面巾,欲言又止地跟著趙哥朝集合的方向走去,忍了一會兒還是低聲問道:“趙哥,那你說是要造反嗎?”

趙哥擡頭望了一眼烏沉沉的天,連日的淒風苦雨也不知何時才能放晴,他眯起眼睛低聲自語:“要變天了。”

“趙哥,你說什麽?”

趙哥收回視線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說,你能吃飽飯就行了,造不造反的,那都是上面的事兒,你跟著瞎操什麽心?”

龍椅上坐的是誰,於他們這些最普通的小兵來講又有多大幹系呢?聖明天子離他們太遙遠了,他在九重天上,可昌州這地方,剩下的八重天,每一重都是世家著族啊!那些忠君報國的心頭熱血,早在一日復一日的海風裏被吹涼了。

他們目光所及,只有遮天蔽日、掌握著的所有人向上之路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