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憑他是朕兒子(第3/4頁)

豫王知道這話說著容易,操作起來千難萬難。

真氣乃是習武之人自身之元氣,離自身之體,入他人之體,已是困難。離體後還要再分化成網,各線同時推進,這需要真氣擁有多麽強大深厚的儲備、源源不斷的新生速度與出神入化的精細控制,天底下真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麽?

除非是已經返璞歸真、以武入道的大宗師。

荊紅追坦然回答了豫王的疑慮:“我第一次做,不知會不會成功,只能說盡力而為,反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運氣通絡期間,不能受任何打擾,還望你為我護法。”

除了蘇晏,他對誰都“你”來“你”去,但好在豫王生性落拓不羈,並非注重禮節虛名之人,故而也沒怪罪他無禮,點頭同意了。

於是荊紅追將皇帝身上的棉被一掀,讓豫王將其擺成五心朝天的姿勢,自己則大不敬地蹬掉了靴子,盤腿坐上龍床,雙手手掌貼在了皇帝的背心。

豫王守在床邊,一瞬不瞬地全程護法,萬一荊紅追真氣不濟或是走岔,好及時出手相助。

荊紅追閉目凝神,極細致地操縱著一條條真氣的細線,每打通一條經脈,就連通起相鄰的線,如此緩緩勾連成網。

有幾次他險些失手,幾乎將皇帝體內炸成泥潭,最後都因為精妙入微的控制力化險為夷,把豫王嚇出一頭冷汗。

而荊紅追也負荷極大,逐漸汗透重衣,將灰色的袍子打濕成了深青色。

半個多時辰後,他收回手掌,長長地籲口氣,下了龍床。臉上雖無疲色,透支感卻從運轉不暢的氣息中滲了出來。

畢竟人體精密如神之造物,他此番探脈通絡心神消耗巨大,需要一點時間調養,等紫府丹田真氣新生,才能完全恢復。

豫王扶著皇帝重新躺下,見人還昏睡著,不由皺眉問:“我皇兄為何還不醒?”

“我已盡力。他病灶在顱內腦中,有一處塞結成團,約莫雞卵大小,仿佛連形態與質地都已異變,其中血脈扭曲蜷縮,真氣屢次探之不進。我恐再試下去,會損傷腦中其他正常脈絡,只好退出。”

“那該如何處置那處病灶?”

“我對內外科醫術只略知皮毛,還是殺手時期為了更好地殺人,被迫學的。按我的理解,治標治本,把那團惡物直接挖掉得了。”

豫王吃驚:“挖腦?人還能活?”

荊紅追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漠:“是啊,極大可能挖完就死了。而且,真氣可辦不到這一點,得用利器。哦,還得先開瓢。”

豫王恨不得把這個冷臉烏鴉嘴直接開瓢得了。

正惡從心頭起,忽然感覺龍床上的人氣息有了細微的變化。豫王忙轉移視線,盯著皇帝仔細看。

皇帝的指尖動了動,停頓須臾後,又更明顯地動了好幾下。豫王驚喜地輕握住他的手,低聲喚道:“皇兄……皇兄?”

荊紅追伸手給把了把脈,微微頷首:“他要醒了。”

話音方落,皇帝緩緩睜開了雙眼。

從長久的昏睡中醒來,視野由模糊逐漸清晰,豫王的臉也隨之逐漸清晰。皇帝專注地看了看他,有些低沉沙啞地開了口:“擅自潛入朕的寢殿,四弟這是要‘清君側’,還是逼宮?”

豫王勾起一抹惡劣的笑意:“這兩樣有實質區別?只是打算對皇兄稟報一聲,你再不醒,我就任由母後把那三歲的小奶娃拎到龍椅上,然後跟她爭一爭攝政權。至於你那傻乎乎的大兒子——反正他在南京的破草廬有他爹的舊情人作陪,倒也不虧。”

皇帝閉了一下眼,旋即睜開,依然是那副八風不動的神色:“原來賀霖回來了。”

豫王有些著惱:“什麽‘原來’!誰跟你說‘原來’!那傻小子就算想回來,一路也是被追殺不斷,他憑什麽成功,憑出身?憑運氣?”

皇帝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憑他是朕的兒子。以及——憑清河千方百計地護著他,日後也將不遺余力地輔佐他。”

豫王僵硬了一瞬,像是徹底泄了那口氣,懶洋洋答:“算了,反正我早就做了決定,最後贏個口舌之爭也沒意思。離了戰場,我從來就贏不過你。”

皇帝說:“你錯了。朕與你之間,從未有輸贏,只有情理與取舍。無論沾著哪一邊,都沒有真正的贏家。”

豫王沉默片刻,轉頭問荊紅追:“你能不能再把他弄昏迷?我真不想聽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荊紅追答:“那得大人先同意。”

豫王恨恨地嘀咕了聲:“狗!”

皇帝望了望窗戶,忽然問:“幾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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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時分,剛剛收到諭令的大臣們趕忙收拾朝服,有些連早飯都顧不得吃,匆匆趕到午門前集合。

——太後突然通告四品以上官員,今日上朝,朝會地點不在奉天門廣場,而是在奉天殿中,有重大之事要向朝臣們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