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誰先掐架誰是

荊紅追半點也不想下去勸架,但蘇晏已經用手勾著屋檐的鬥拱,一點點往下溜了。

他只好腳下隨意地踢出一塊飛瓦,同時彎腰撈住蘇大人,帶著對方安全落地。

這塊被踢出去的瓦片滴溜溜打著轉,飛到豫王與太子之間,猛然炸成一蓬粉末,沖擊力將拳來腳往的兩人向後掀開。

太子踉踉蹌蹌後退了七八丈,一屁股墩在地上;豫王只後退了幾步,站是站穩了,但因離得不夠遠,被青瓦粉末撲了些在頭臉,像剛從面粉磨坊出來。

眾所周知,蘇老爺天性憐弱。

而此刻場中眾人,看起來最狼狽、最需要關懷的就是一身傷痕與血跡,還被豫王的拳風擊飛出去的沈柒了。

於是蘇晏毫不猶豫地撲到沈柒身邊扶起他,關切道:“七郎,你沒事吧?傷得重不重?”

沈柒見焚心牽掛的人陡然出現在面前,猶如做夢似的,微怔後回神,將蘇晏緊緊抱住。

蘇晏輕撫他後背,安慰道:“放心,我沒事,一根頭發也沒少地回來了……”

荊紅追冷眼看相擁的兩人,心裏暗罵:不要臉的狗千戶,又賣慘!

同時難掩酸澀:好個‘習慣成自然’,如今已公然摟摟抱抱,遮羞布也不要了。

太子拍著屁股上的灰爬起來,正要開罵,近前之後見是蘇晏,兩眼發亮地沖過來,把他從沈柒懷裏往外拔:“清河!清河你是怎麽甩掉追兵的?哎你沒事就好,小爺這一路可焦心了,不吃不睡拼命趕路,就為了早點回京,派兵去救你……”

沈柒知道太子故意咋咋乎乎,就是為了打斷他與蘇晏互訴衷腸的氣氛,好吸引蘇晏的注意力。

他登時沉下了臉,把這三日來與太子同舟共濟培養出的一點稀薄的患難情,轉眼都拋去了腦後,一邊刁住太子的手腕往外甩,一邊語氣涼薄地道:“太子殿下此言未免有些誇張,焦不焦心臣不知,但一路上該吃該睡的也沒見你落下。”

太子漲紅了臉:“我那是食不知味硬往嘴裏塞,為了補充體力!否則沒到京城就先餓倒了怎麽辦?總比你這一路上瘋狗樣見人就咬理智得多!”

豫王抖幹凈頭發上的粉末,大步走過來:“果然你們兩個還是為了自己逃命,把清河甩在半路。看來不止打得不冤,還打得不夠!”

又轉頭審視荊紅追,嘲謔道:“喲,這不是臨花閣的小紅姑娘麽?一別近兩年,哪裏學來這身裊娜功夫,令人刮目相看。不如找個時間切磋切磋,誰也別留手。”

荊紅追一臉冷漠:“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立好了遺囑過來,隨時奉陪。”

蘇晏一個頭四個大,對豫王道:“是阿追救了我,王爺留點口德!”

對阿追道:“不是說練武重在養氣?你再多養養,不然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對沈柒道:“既然同生共死過,就是夥伴,夥伴之間不要互相拆台。”

對太子道:“你還有空打架,不快去見你爹?把我也帶上!”

太子頓時委屈:“——合著你現在最關心的是我爹?”

蘇晏:“不然呢?難道是活蹦亂跳的你們幾個?別鬧啦,輕重緩急分一分,誰再故意挑釁,回頭我在朝會上參他一本……哦,這個跟阿追無關,他是扣月例銀子。”

眾人均無言以對。

正在悲憤的短暫沉默間,一隊披堅執銳、舉著火把的羽林衛飚馳而來,為首那人沖他們喊:“據悉有賊人冒充太子,是哪個大膽狂徒,抓起來!”

太子一腔怒火頓時掉了個頭,朝送上門來的靶子瘋狂噴射:“連小爺都認不出,瞎了你們拿火把都照不亮的狗眼!據什麽悉?城門守軍都能分辨錦衣衛腰牌的真偽,你們倒好,哪裏道聽途說的沒根絆兒話,就興沖沖趕來抓賊,抓個屁!”

羽林衛首領被他劈頭蓋臉罵得一時噎住。旁邊一個羽林衛小聲說:“這麽兇,是小爺沒差了……”

首領狠狠瞪了手下一眼,又轉頭毫不客氣地說道:“即便是太子殿下,未奉聖上詔命擅自回京,也是大罪!請殿下隨我等去都督府,等候皇爺發落。”

太子握拳按捺住情緒,凜然道:“父皇召孤回京的詔書早已下達。更派北鎮撫司沈柒率錦衣衛去南京,傳達口諭。孤奉召回京,何罪之有?”

羽林衛首領反問:“口說無憑,詔書何在?倘無詔書為證,那就難說沈柒是不是假傳聖諭了!”

這下不禁太子怒容滿面,連沈柒的眼神也變得幽深冷厲,盯著那人打量,像一把無形的剝皮小刀。

太子見他態度咄咄、毫無臣禮,忽然意識到,這羽林衛首領恐怕已不是父皇的人。

宮中還有誰,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為了阻止他回京入朝不擇手段?又有誰能順理成章地,將天子親軍控制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