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八月初一,時近子夜,渺渺由於溫祈殉情一事傷心過度,夜不能寐。
忽然間,房門被叩響了,她下了床榻,行至房門前,發問道:“是何人在外頭?”
外頭那人聲若蚊呐地道:“段銳之奉命帶姑娘去一地。”
渺渺滿腹疑竇:“你奉何人之名?一地又是何地?”
段銳之回復道:“以免隔墻有耳,不便明說。”
渺渺素來大膽,且她心知段銳之乃是叢霽的心腹,叢霽既然心悅於哥哥,叢霽的心腹自然不會謀害於她,即便叢霽已然賓天,這茶應當尚未涼透罷?
她開了房門,與段銳之四目交匯。
下一息,段銳之足尖一點,飛身而出。
她的功夫不差,可輕功不及段銳之。
一盞茶後,她便跟不上段銳之了。
段銳之停下腳步,立於荒草之中,待渺渺跟上了,才繼續向前。
又一盞茶後,渺渺隨段銳之到了一戶農家,她不解地望向段銳之,卻見段銳之先緩緩地叩了三下木扉,再急急地叩了兩下木扉。
少時,木扉被打開了,一農戶模樣的老翁將他們引至一矮屋前。
渺渺細心地觀察著段銳之,此次,段銳之先是緩緩地叩了一下,後又急急地叩了三下。
顯然段銳之並非隨意為之,而是與屋內之人有過約定。
她直覺得這矮屋周圍有異,屏氣凝神,果然感知到了至少一十一人的氣息。
段銳之如果並未按照約定叩門,許會遭到這些人攻擊,甚至被當場格殺。
段銳之乃是正五品寧遠將軍,屋內之人的品秩必定高於正五品。
她腦中陡然竄出一個念頭:難不成屋內之人便是那暴君?那暴君如若尚在人間,那哥哥……
“進來罷。”她聽見一把嗓音響起,有些熟悉,似乎便是那暴君的嗓音。
她推門而入,忐忑地放眼望去,映入眼簾者居然當真是那暴君,那暴君正坐於床榻邊,膝上枕著一人,那人擁有靛藍色的發絲……
叢霽一見渺渺,便將手中的《太白陰經》放下了,而後低下首去,撩開溫祁的發絲,進而親了親溫祈的額頭,柔聲道:“梓童,渺渺來了。”
因懷有身孕之故,溫祈愈發嗜睡,但叢霽同他說過今夜會命段銳之將渺渺帶來,是以,他並未睡沉,即刻醒了過來。
他的臉孔正埋於叢霽小腹之上,他汲取了些叢霽的氣息,方才坐起身來。
叢霽見溫祈衣襟微亂,快手為溫祈整理妥當了。
然而,溫祈暴露出來的吻痕早已被渺渺盡收眼底了,新舊交錯。
渺渺又驚又喜又氣,到了溫祈面前,雙目泛紅,語氣強硬地質問道:“你們演這一出戲是何目的?”
“你勿要責怪梓童,這出戲乃是朕一手謀劃的,至於目的涉及秘辛,不可說與你聽。”叢霽據實道,“梓童亦不願教你傷心難過,但朕怕你露出破綻,說服了梓童欺騙於你。”
溫祈站起身來,以指腹揩著渺渺的眼尾,歉然地道:“渺渺,對不住。”
“罷了。”渺渺見溫祈態度誠懇,氣便消了。
溫祈松了口氣,又道:“渺渺,明日屈將軍將護送我與陛下的靈柩回京,你可否與他同去?”
——屈將軍便是段銳之的副將。
見渺渺不答,他解釋道:“一則,你乃是我妹妹,理當為我收殮屍身,將我下葬;二則,京中目前無人知曉我與陛下乃是假死,陛下有一妹妹,喚作‘叢露’,她近年遭逢大變,以致於精神狀態不佳,昨年底方才好轉,尚未痊愈,如若再受了刺激,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勞你代陛下向她報平安。”
渺渺瞪著叢霽道:“我才不要為你這暴君辦事,你這暴君的妹妹與我有何幹系?”
這主意是溫祈出的,叢霽聞言,並不勉強渺渺,遂對溫祈道:“朕另外命人向露珠兒報平安便是。”
溫祈卻是道:“渺渺是最為穩妥的人選。”
他又嚴肅地糾正渺渺:“陛下並非暴君,我即將嫁予陛下,陛下的妹妹自然與你有幹系。”
渺渺委屈至極:“哥哥心中只有這暴君,根本不關心我這妹妹。”
溫祈一把擁住了渺渺,輕拍著渺渺的背脊道:“全數是哥哥的不是,你切勿生哥哥的氣,但哥哥還是希望你能代陛下向公主報平安。”
他其實亦想借此讓渺渺遠離前線,硝煙將起,刀劍無眼。
渺渺遲疑良久,終是答應了。
溫祈揉了揉渺渺的發絲,囑咐道:“待靈柩下葬,待向公主報過平安後,你便馬上離開京城,回雲沁那裏去,勿要久留,切記。”
自己與叢霽的這一出戲萬一被叢霰與周太後得知,渺渺必然身陷險境。
渺渺揪著溫祈的衣袂道:“待我出了京城,便趕回來見哥哥。”
溫祈搖了搖首:“你再長途跋涉趕回來做什麽?待我與陛下凱旋,你便能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