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要離開了。”仰蒼說道。

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石頭,看著柴火:“你……”他嘆息一聲,飄忽不見了蹤影。

……

飛英感覺到興奮。他終於接觸到世界龐大暗影的一角。

“隋地的謀劃失敗了。”復大人在接到一個消息後自語道。

隋地。飛英飛快地想到了最近發生在隋的大事——以隋伐盧,這就是復大人口中的諸國為謀!

隋、盧,乃至大殷,皆在此謀之中,這才是玄清教真正的力量!

飛英無法不感覺到興奮。也許復大人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以此來震懾他。像他們這種肆無忌憚的邪修,是不會有所謂的忠誠可言的。復大人要用他,只能威逼利誘。但這不正是他所求的嗎?玄清教的威越重,能提供的利就越大!

隋地的謀劃失敗了,復大人卻並沒有任何不快的情緒。

“那是他們的問題,我們只負責梁。”復大人道。他對與己無關的事情顯出一種驚人的冷漠,哪怕同處於玄清教中,他也對其成敗絲毫不投入情緒。

飛英牽起嘴角。這樣的玄清教,很適合他啊。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他問道。

“發現胥康的蹤跡了。找到他,殺了他。”復大人道。

“我以為這是梁王的事?”飛英問道。

梁王之位已經被胥桓坐穩當了,當初逃走的大公子胥康根本造不成什麽影響,何至於用到他們來處理?就算梁王心裏過不去一定要弄死胥康,那玄清教明面上的那些人也夠用了,有必要拉出來這支隱藏在暗中的力量嗎?他們所該做的難道不是像煉制食夢貘、暗引盧國內亂這一類事嗎?

復大人嗤笑一聲:“你還想做什麽?”

飛英回過神來,他現在只是一個小角色而已,想參與進重要的事還早著呢,是他心急了。但他雖然加入玄清教未久,卻已經追尋被截斷的道數百年了,如今見到希望,難免一時心態失衡。

至於為什麽玄清教的暗藏力量要去找胥康……

“明面上的玄清教,有時候需要我們托著方向。”復大人意有所指似的道。

世人所知的玄清教如舟船行駛,而暗藏的力量是水面下的暗流。舵手把控舟船行駛往何方,卻不知暗流已托住了他的航線。

“還有疑問嗎?”

“有。”飛英問道,“我們所接受的,是誰的命令?”

復大人面上笑意忽然加深,意味深長道:“我們所接受的命令,來自偶師使大人。玄清教有六使,列國各一。梁國之中為偶師使。”他擬出一張木制的面具,面具上具有天然的木紋,紋路細密奇詭,似扭曲成無數張哭笑怒懼的面孔,癲狂的肢體似舞蹈似掙紮,四周又被無數紋理糾纏著,好像被困在一團細密的線網中。

“戴著這張面具的,就是偶師使大人。”復大人道,“去完成任務吧,胥康的蹤跡,在靠近大青山脈的北地邊境。”

……

大青山脈南向,梁地邊境,興豐觀。

長壽看著面前的陶錫,心中止不住的好奇。

他認得陶錫衣服上的紋飾,七道流動著淺青光芒的海潮紋繡在領子上,這是戒律司中的七紋領。戒律司中最高只有九紋,七紋領已經不是小人物了。這樣一位人物,怎麽會突然來到地處偏遠的興豐觀呢?

長壽打量著陶錫,卻發現陶錫雖然在與他師父說話,目光卻也止不住地往自己身上飄。

他是在做早課的時候被師父身邊的童子叫來的,說是要他來招待一位客人。可是等他來了之後,卻發現他師父已經在作陪了。長壽原本以為陶錫是為了興豐觀而來的,興豐觀在梁國境內庇護一地,少不得要與戒律司打交道。但他們興豐觀並非那些行無所顧及的邪修,又地處偏遠,因此與戒律司的往來不多,關系也尚可,戒律司怎麽會突然派一位七紋領前來呢?

陶錫一邊掩飾著自己心中的震驚,一邊用眼神和老道士打官司: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把大公子偷出來!

老道士不為所動,看回去:我們不將他帶走,他現在還有命嗎?

長壽正是失蹤的梁國大公子胥康。他失蹤時,前梁王胥昌雖然還未死,但從如今的形勢來看,現在的梁王胥桓恐怕早已勝券在握,胥康若一直留在王宮中,現在的情況恐怕不會太好。陶錫沒法回他,忍不住又看向長壽,卻發現這換了年輕道士打扮的大公子正目光朗朗地看著自己。

長壽看著陶錫,他現在開始覺得,陶錫是為了自己來的,師父叫他過來,也只是特地給陶錫見一見。事關己身,他不由得感到好奇,一雙明澈的眼睛直直盯著陶錫,都不帶掩飾一下的。

……太直白了。

陶錫又轉去看老道士:你們怎麽把大公子教成這個樣子?!

一點機心都沒有,半點掩飾都不做。他以前見到的大公子不是這個樣子的啊!這樣怎麽在梁國這個爛攤子裏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