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興豐觀毀了。

胥康站在敦西城外,只覺得如墮夢中,他好像與世界隔著一層,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虛假感。

數日前。

長壽剛剛從待客的小廳回到自己的靜室中,準備繼續之前被打斷的早課。但他腦子裏實際上還在好奇著有關陶錫的事情,花了一陣功夫才平息心境。然後……

師父身邊的小童又跑了過來:“師兄,師父叫你。”

長壽:……?

“師父不是剛找過我嗎?”

小童撓撓頭:“我也不知道。”

行吧。

“師父叫我去哪?”

“就剛剛待客的茶室。”小道童道。

長壽:……

他那時還有心思在心底玩笑,然後師父就恢復了他的記憶。梁國的大公子胥康、在興豐觀中長大的小道士長壽,誰是誰的夢?一夢醒來,他的父母已經死去,他的妹妹被囚禁深宮,動手的是他一直以為只是性情冷淡的小叔,玄清教已找上門來,師父要他快逃。

沒有任何溝通,不曾試過商討,玄清教就這麽直接打上興豐觀所庇護的地方。他們早就想要徹底吞下梁國,只不過是因為興豐觀地處偏遠,所以才一直沒有接觸。現在他們覺得是時候了。而興豐觀,是絕對阻止不了玄清教的。

“當初把你帶回來的確有著私心,但好歹做了你幾個月的師父。”師父在他身上藏了一個小銅鐘,那是師父身上最重要的法器,“好好活著,別枉費了你身後這麽多人。”

然後,他就跟著陶錫,還有一些觀中人一起逃,一路逃到了敦西城外。他們只能逃往這個方向,因為其他地方已經被玄清教封死了。但敦西城,是吳侯的地盤。

胥康知道興豐觀與吳侯之間的恩怨,當年吳侯為了強奪興豐觀下的領地,使疫病火患橫行,殺了觀中許多先輩。前一陣子觀中欲借大劫復仇,可惜功敗垂成。當時前去的三人中,就有他和他的師父,他的師父留在了興豐觀中,那位轉世成小道童的前輩尚繼往卻被安排著一起逃離。

吳侯蠻橫,又有糾葛了數百年的恩怨在,他們可是已經走上了另一條絕路?

尚繼往看著敦西城高厚的城墻,臉色沉郁,向一旁的陶錫喚道:“陶道友。”

陶錫應了一聲。

“我等曾發下誓言,絕不主動踏足吳侯轄域,還請道友幫我們跑一趟。”尚繼往低沉道,“請道友將玄清教之事與他講明利害,若吳侯願意相助,我興豐觀……願了恩怨。”

陶錫應下了,入城中尋吳侯廟宇。

胥康喃喃道:“吳侯能答應嗎?”興豐觀已經威脅不到吳侯了,更何況還有舊怨,而且與興豐觀不同,吳侯只自己一人,他完全可以轉投玄清教,又或者是幹脆舍棄轄域離開……

“他知道輕重。”尚繼往聲音沉沉。他們都知道玄清教是個什麽樣。他與吳侯之間也糾葛了數百年,他了解他,這是個狂妄兇蠻的敵人,卻並非沒有底線的敵人。

……

“願了恩怨?”吳侯提著酒壺大笑,“用不著了恩怨,我做下的事情,不至於擔不起後果。”

“逃吧,越過大青山,逃到盧國去。”吳侯提壺灌酒,“玄清教,我給你們攔著。”

敦西城的大門敞開了,一路穿過吳侯的數個轄域,為他們打開一條通往大青山脈的路。

一道道城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在大青山脈與玄清教之間攔下一道堅固的壁障。

胥康被攜著像風一樣穿過吳侯的轄域,陶錫並沒有與他們一起,他從吳侯的轄域繞了出去,回往梁國腹地,如果拿不到他親族的血液,胥康就算跑出去活不了多久,所以他必須先回去一趟,然後再想辦法去到盧國尋找他們。大青山脈不是那麽好越過去的,但他們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他們落在大青山脈南向山腳下,胥康身體忽然震了一下,他戴在胸口的小銅鐘發出一聲哀遠的長鳴。師父……

尚繼往拍了拍他的手臂:“正平不在了,不要辜負他。”

胥康用力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眼後,點頭問道:“吳侯……能攔多久?”

“不知道。”尚繼往道,“我們得快些。”

吳侯廟內。

吳侯一手敲著刀柄,另一手擎著酒壺,月娘在往裏面添著才溫好的酒。泠泠的水聲逐漸沉悶,酒壺將滿。

“月娘。”他半閉著眼喚道,“去找我師兄。”

月娘的手一顫,幾滴酒液迸濺了出來。

吳侯睜眼瞧她,笑道:“我這酒可不剩多少了,你還給我再灑點。”

月娘看他神色與往日沒什麽不同,不安的心定了定:“我錯了。”

吳侯揮手道:“快去快去!別讓他來晚了。”

月娘應了一聲,放下酒壺,隨著繡線指引的方向,飛快尋向赤真子。

這裏要發生大事了,吳侯是讓她去尋赤真子幫忙的,她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