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這位……”陶錫卡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稱呼。

“李泉。”

“李前輩。”陶錫深深一拜道,“感謝您相救。”

方才那些屍骸驟然化妖,他不是沒法子應對,但他手下的這些人,恐怕就沒有辦法完好無損了,便是交代在這裏一兩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漓池略一點頭,算是領受了他的謝意,腳步一擡,便準備離開。

“前輩請留步。”陶錫慌忙道。

見漓池停步,陶錫神思一定,沒有再說什麽一定要拜謝之類的話,而是懇切再拜,直接問道:“晚輩陶錫,戒律司中人。請問前輩,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劫之中作亂的邪修不少,真正的隱士高人也有出世的。在真正的有道高人面前是藏不住心思的,他的感念是真,但有所求也是真,比起拉拉纏纏地扯其他理由,不若直接請教。

漓池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先出去再說吧。”說罷,身形就飄忽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站在了洞口,停在那裏略略回首。

洞內幾根石柱上的兵甲戰車都開始飛快的朽爛,碎片與灰塵簌簌下落。缺了這些支撐,石柱也開始變得不穩起來,整個洞窟都開始搖搖欲墜。

陶錫等人也反應了過來,現在洞內陰晦怨煞已散,他們也不必再顧忌著不敢施術,此前走了數個時辰的道路,此時不過一個呼吸,就回到了洞口。

洞口外,此前留在外面的那個四紋領只見眼前一晃,倏忽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影,剛戒備起來,就見陶錫帶著其他人也從洞中出來了,見他們沒什麽問題,才又放松下來。

陶錫一離開洞口,就見漓池站在洞外,手掌松松對著小山丘虛籠著。他順著回頭往小山丘一望,失了支撐之後,整座山丘都開始向下塌,連帶著上面的山石草皮整塊地下落,卻偏偏沒發出一絲聲響,別有一種震撼。

等整塊地都塌實了後,原本凸起的山丘已變作了一處凹陷的谷地,荒草仍結結實實地長在上面,連滾落的石塊崩塌的土壤都瞧不出來,仿佛這裏本來就是一處谷地似的。

陶錫回看漓池,只見他虛籠著小山丘的手掌已經隨之放下,被垂下的廣袖籠住。這一番消去山丘垮塌的動靜,卻連靈氣波動都沒見多少,端得是舉重若輕。

作為戒律司中的七紋領,陶錫自然是知曉這種手段的。尋常修士以法決施展術法,少不得要搬運靈氣,天地間自會生出靈氣波動,動輒威勢磅礴靈氣如潮,瞧著十分氣勢,卻只是強行以力推動的法子。但明悟靈機者不需法決,撥動靈機奧妙自然,亦不生靈氣波動,舉重若輕方顯玄妙。

後者雖然難得,但對於陶錫所在的層級來說,卻不算少見,他自己也是對靈機有所領悟的。只是大劫之中,天地間靈機混亂愈發嚴重,能繼續撥動靈機施術的也愈發少見。此時還能運使這般手段的,無一不是已經在某條道上走出極遠的修行者。

雖然在山腹中時被環境壓制得厲害不敢運使法術,但陶錫也不是只幹走了一趟。他已經記下了洞中的布局,那幾根吞沒了數百年前兵甲戰車的石柱排布成了一個陣法。世間陣法雖多,但基礎變化都是一樣的,這幾根立柱是明面上擺著的部分,陶錫多少還是能夠看出些陣法輪用的。

除了塑造出那等旋渦似的環境,迫使一切進入山腹中的生靈不得不進入中心外,還具有聚煞、引魂等作用。

這裏是七百年前的古戰場,坑殺了無數梁國勇士,這樣的地方最易生出變數,梁國不可能放任其滋生陰晦怨煞,早就處理檢查了無數遍。枉死在坑中的梁軍魂魄也的確都被超度入了幽冥之中重新投胎轉世,洞中那無數鬼火並非當年的梁軍,若真是當年的梁軍陰魂留到現在,也不可能還是那點沒什麽能耐的鬼火,恐怕早就成一支可怖的陰兵了。

當年古戰場中的冤魂與陰煞應當的確全部都清理了幹凈,只是這片地方到底坑殺了太多人,枉死士兵的血肉都化在了泥土裏,雖然當時消去了怨煞,卻仍成為了一處荒地,除了荒蕪的野草,什麽糧或藥都是長不出來的,就連能把野草根都啃禿的山羊都不樂意吃這裏長出來的野草。這片地因此也一直沒有開墾,就這麽一直荒在了這裏。

洞中的鬼火都是才死沒多久的陰魂,看那樣子,只怕大部分都是附近死在大劫中的饑民。但洞中也並非沒有一二老鬼。在陣法中心,當時圍在李泉周圍的鬼火中,有幾個火光中隱現血色,已是神智不清怨煞驚人,放出去必然會為禍一方。

戒律司中最高的領上也只有九道海紋,雖然海紋數量低的並不一定弱,但實力弱的一定紋不上數量高的海紋領。陶錫領上足有七道海紋,已經是戒律司中難得的高位了,但在陣法中心所見的那一二大鬼,已經是足以讓他感到棘手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