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崔老道捉妖(上)(第4/9頁)

劉大嘴急匆匆跑來,連呼哧帶喘,沒等崔老道開口問,直接讓崔老道準備準備,救場如救火。

“這場白事兒可不能少了師父您,趕緊過去幫忙,得了錢咱師徒二人平分,虧不了您。財主家那位傻少爺數數不知道多少,吃飯不知道饑飽,但是舍得花錢,這個活兒做下來,賞錢少不了。咱爺倆這一把抄上了,夠吃多半年的。”

崔老道一聽也高興壞了,趕緊收拾東西跟劉大嘴就走,沒想到這一去惹上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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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道得知有白事會,當真喜出望外,明白這是個肥差,可比說書算卦強多了。死人的錢最好掙,趕上有錢的人家,搭棚念經、布置靈堂、香蠟紙碼、邁火盆扔小饅頭,還得落桌開席。從倒頭到出殯的流水席,全套的排場,講究待客不收禮,甭管認不認識,進來磕幾個頭就能坐下吃飯,這得養活多少人?崔老道身為火居道,就憑他行走江湖的本領,想在白事會上撈錢,簡直是易如反掌。無奈平時不幹這一行,插不進這只腳去,還得說是徒弟劉大嘴知道心疼師父,這不跟天上掉錢一樣嗎?

崔老道一點兒沒猶豫,立即收了卦攤兒,跟著劉大嘴一路奔城北。到了財主家一通忙活,白天穿上道袍念經,晚上開始送祿。可能有些人不知道這種風俗,送祿是送福祿之意。舊時迷信,有錢人死了之後要升天,送祿的時候除了焚燒紙人、紙馬以外,還要“燒表”,請來和尚老道之類的人,用黃紙糊一個空筒子,形狀就像高帽,一頭是空的一頭是尖的,燒紙時把這黃紙糊的筒子放上去,這筒子叫“表”。幹什麽用呢?相當於給玉皇大帝上的奏表,用毛筆在上邊寫字,告訴上天這個人生前積德行善,做了多少好事,死後可以升天。黃紙紮糊的表讓火一燒,熱流往上走,它就能飛到空中,帶著冒火發聲,在此過程中可以響三次,響過三次就意味著死人上天了,這就算圓滿了。

紙糊的空筒能響,是因為裏邊分為幾層,糊的時候在間隔處特意多加幾層紙,紙厚能把空氣攏住了,將熱流悶在裏頭,聚集一段時間“砰”的一下爆開,火花四濺很是唬人,原理其實很簡單。舊時的老百姓不明其理,以為這玩意兒真能通天。據說紙表燒上天時,響這三下的聲音越大越好。糊這個紙表那也是一門手藝,那些大戶人家特意多給錢,讓和尚老道把紙表糊得講究一些,別對付對付就完了。錢給得越多紙表燒得越響,說明心誠家善。其實這都是指著白事吃飯的那夥人,蒙取錢財的手段,不給也不行,你給的少了他手底下變個戲法兒,少加兩層紙,撒氣漏風的,送祿時燒表的響動還沒有放屁聲大,周圍的人都得看笑話,主家這臉可就丟大了。

劉大嘴是南市上的半個混星子,以吃白事兒為生,從念經的和尚、到擡棺的杠夫、落桌的飯莊子,全部由他來找,掙的錢都有他一份,擱現在來講叫一條龍服務。此外還得充當執事,這是官稱,俗稱“大了”,怎麽披麻、怎麽戴孝、怎麽磕頭、怎麽哭,都得聽劉大嘴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白天在靈堂陪孝子忙乎,安排好前來吊唁的親友,當天的僧道不夠,他抽空跑到南門口,請崔老道過去幫忙。趁天黑之前糊好紙表,準備了一切應用之物。到時辰一幹人等由打靈堂出來,劉大嘴和崔老道兩個人在前,引領送祿的隊伍,浩浩蕩蕩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才能停下來。按迷信的說法,把鬼送到十字路口,它上不了天也不會跟著人回家。再一個送祿不走回頭路,來路是送鬼走的,回去必須另選一條路,那才是給人走的,如若原路返回,那鬼也跟著回去了,所以得轉一大圈。

傻少爺家沒幾個三親六故,卻有的是錢,自然有人來捧臭腳。這次大辦白事,不論是否沾親帶故,認識的不認識的半熟臉兒全來了。為什麽?都知道傻少爺沒心眼兒,老爺子一死他當了家,一個人說了算,趁機套瓷實了關系,以後好騙錢。正所謂“窮人在十字街頭耍十八鋼鉤,鉤不到親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使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的賓朋”。

送祿隊伍可太壯觀了,少說得有二三百人,黑壓壓的一大片。傻少爺肩扛引魂幡,懷抱哭喪棒走在前頭,一路走一路行,來在十字路口當中,開始燒成隊的紙馬香稞。劉大嘴為了賺錢,紙人紙馬可是沒少預備。他跟杠房、壽衣店、紮彩鋪都有勾搭,賺了錢都有他一份,本家用的東西越多,他的進項越大。到地方招呼人焚燒紙人紙馬,一旁有鑼鼓班子吹吹打打。火堆旁邊幾股旋風帶動紙灰,打著轉兒往上走,其實這是燒紙形成的熱流,當時的人們可不懂這個,以為這就是通了天了。劉大嘴趕緊喊了一嗓子:“老爺子來收錢了!”崔老道知道該他上場了,將傻少爺叫過來跪在地上,他手端一個銅盤,上頭放著黃紙表,裝模作樣,步踏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