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者(第2/3頁)

房間裏太安靜了,都能聽到雅諾維茨先生的喘息聲,他患有大脖子病。

貴族卡拉達薄薄的嘴唇顫抖、扭曲著,仿佛他手指捏著的是燒紅的鐵塊,汗水從他的前額滴落下來。他緊張地說:“我受不了了。”他把手指從信封中抽了出來並用手帕擦了擦,然後用手指摩挲著桌布,就像在磨刀。隨後他又呷了一口水,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夾著信封。

他開始沒精打采地說:“這個人寫的是——這個人寫的是——這顯示了強大的力量,但是這種力量——”(此時他停頓下來明顯是在想一個合適的詞)——“在監視著,其監視的方式很可怕。”他如此說著,將信封扔到桌子上。“我不想與那個人為敵。”

檢察官不禁問道:“為什麽?他有什麽不妥嗎?”

透視者說:“不要問我,每個問題都有一個暗示。我只知道他做什麽事都不猶豫,好事、壞事都做。這份手稿顯示出強大的意念,顯示出對成功、對金錢的渴望。這個人不會讓別人擋他的路。不,他不是普通的罪犯,這個暴徒不是罪犯,這個暴徒是生靈的主宰。這個人不會幹卑鄙的事,但是他認為他主宰著人們的命運。只要他要人的命,就會把人當作是獵物。然後他會殺掉他們。”

檢察官明顯很贊同這個說法,他低聲說道:“超越了善惡。”

貴族卡拉達說:“這只是個傳說。沒有人可以超越善惡。這個人有他自己清晰的道德觀念。他不欠債、不偷盜、不說謊;如果他殺人,那就像是下象棋時將死對手。這就是他的遊戲,不過他玩得很好。”透視者費力地皺起額頭,“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我看到一個大池塘裏有一艘摩托艇。”

檢察官大氣也不敢出,繼續問道:“還有呢?”

“別的我就看不到了,很模糊。與他想獲得獵物的那種殘酷、無情的意志相比,這真是異常的模糊。但是裏面沒有感情,只有理智,是絕對理性的思考。就像做算術題或解決技術問題。不,這個人從來不會自責。他太自信,太肯定自己;他不害怕良心譴責。我感覺他是一個睥睨一切的人;他極度自負又自滿;看到別人怕他,他很高興。”透視者喝了一口水,繼續說:“但是他也是個騙子。實際上他是一個裝腔作勢的機會主義者。他渴望用自己的行動震驚世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累了。我不喜歡他。”

檢察官興奮地說:“我說,雅諾維茨,你說的這個透視者還真是個奇才。他的描述太精確了。那是一個強悍、無情的人,把人們當作獵物;他知道遊戲裏的每一個花招;他是個聰明人,完全靠腦子來做事,而這些事他早就計劃好了;他很守信用,但也是個大騙子。我跟你說,雅諾維茨,卡拉達那家夥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雅諾維茨先生高興地說:“是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這封信是施克利芬公司的施克利芬寫的,是吧?”

檢察官叫了起來:“天啊,不是的!這是一個兇手寫的信。”

雅諾維茨先生茫然不解。“你沒這麽跟我說啊。我以為是那個紡織品公司的施克利芬寫的。施克利芬可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不是的,這封信是雨果·穆勒寫的,他殺害了他的弟弟。你有沒有留意那個透視者是怎麽說池塘裏的摩托艇的?穆勒就是把他的弟弟從摩托艇裏扔到水裏去了。”

雅諾維茨先生驚訝地說:“你沒告訴我啊!現在想來,他一定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檢察官認同地說:“十有八九是這樣。他說中了穆勒的性格和行為動機,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雅諾維茨先生。我自己尚且不知道有關穆勒的如此精確的細節。而這個透視者只是用手指摸一摸穆勒信中的幾行字就知道了這麽多。雅諾維茨先生,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人們的筆跡裏一定有某種特殊的流動性或其他什麽東西。”

雅諾維茨先生沾沾自喜地說:“我不早就跟你說過了嗎?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看過兇手寫的字。不知你是否介意——”

“請看吧。”檢察官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信封。“實際上,這是一封挺有意思的信。”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信從信封裏抽出來。但是突然間他變了臉色,心神不安地沖口說出:“噢,雅諾維茨先生,不好意思,但是——你看,這封信是案子的文件,我——我不能給你看。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過了一會兒,檢察官就急急忙忙往家裏趕,他甚至都沒注意到正在下雨。他怨恨地對自己說:“我真是個白癡,真是個蠢貨,這樣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是有多傻啊!匆忙間我一定是將文件夾中我自己寫的案件記錄錯當成穆勒的信放進了信封裏。我真是個蠢貨!那是我的筆跡啊!哎呀,幹得好啊!你這個騙子,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