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者

雅諾維茨先生說:“你知道的,克拉普卡博士,想騙我不是那麽容易。我可是個猶太人,這可不是蓋的。但是那個家夥遠在我之上。這不是你說的筆跡學,而是——嗯,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現在讓我來告訴你:你把一份手稿放在沒封口的信封裏交給他,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把手指伸進信封裏觸摸紙上的字跡。他的嘴巴有些抽搐,像是有東西弄痛了他,過了一會兒,他就能告訴你寫信人的特征——這是真的,每一個細節他都說得沒錯,你會為此而震驚。噢,我曾經交給他一封老韋恩貝樂格爾寫的信,信裝在信封裏,他把這個老夥計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韋恩貝樂格爾有糖尿病,而且就要破產了。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克拉普卡博士(他是檢察官)冷淡地說:“這沒什麽。他有可能認識老韋恩貝樂格爾。”

雅諾維茨先生激動地反駁道:“但是他甚至一眼都沒看那封信。他說不同的筆跡有不同的流動性,可以通過觸覺非常精確地識別。他說這是純物理,就像無線電。反正這不是騙局。卡拉達是貴族,他做這些事不是為了錢。一個俄國人告訴我,他出身於巴庫一個非常古老的家族。你可以不把我的話當真,但你應該親眼去看看。他今晚會到我這裏來。你一定要來。”

檢察官說:“我說雅諾維茨先生,聽起來確實無懈可擊,但是這事牽涉到外國人,而且我不知道他們靠什麽謀生,所以我只能半信半疑。如果牽涉到俄國人,我更不會信了,這些招搖撞騙的家夥最不可信。但是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是貴族,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說他是在哪裏學到這一招的?哦,對了,是在波斯。說實在的,雅諾維茨先生,你不能指望我相信這些。東方的那些奇聞怪談都是胡說八道。”

雅諾維茨先生抗議道:“但是這個年輕人的解釋完全是具備科學性的。這裏面沒有魔法,也沒有神秘力量。他的方法確確實實是合乎科學的,你一定信我這句話。”

檢察官斥責道:“那是個更大的騙局。你讓我感到很驚訝,雅諾維茨先生。你沒用任何絕對科學的方法這輩子也過來了,現在你居然讓所謂絕對科學的方法給誆了。真是見鬼了!如果真有這種方法,那很早以前就應該聽說過了,不是嗎?”

雅諾維茨先生非常猶豫地說:“噢,我不知道。但是他把老韋恩貝樂格爾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這是我親眼所見的。我跟你說,這簡直太神了!現在你就去親眼看看。如果是騙局,你肯定能夠看穿。這是你的工作。沒有人能騙得過你。”

檢察官謙虛地說:“哪裏哪裏。好吧,那我就去吧,雅諾維茨先生,只有這樣我才能真真切切看到你說的奇觀。這裏的人怎麽那麽容易上當受騙,真是糟糕。但是你不能告訴他我是誰。你等著,我會把手稿裝在信封裏讓他讀,這一定會讓他覺得很棘手。我敢打包票,我會證明他是個騙子。”

雨果·穆勒故意殺人案即將審判,你一定知道克拉普卡博士是這個案件的檢察官。雨果·穆勒先生是一名百萬富商,有人控告他在給自己的弟弟奧托投了巨額保險後使其在池塘中溺亡。此外還懷疑他在幾年前殺害了他的一名情婦,不過還沒有被證實。這是克拉普卡檢察官極為重視的一場重要的審判,他調動了自己所有的熱情和洞察力來研究案件的相關文件,正是這樣的熱情和洞察力使他成為最令人敬畏的檢察官。這宗案子調查起來並非一帆風順,克拉普卡檢察官原本可以得到案件的直接證據,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他只有靠自己如簧般的巧舌來說服陪審團裁定穆勒先生有罪。你一定認為這場審判關系到檢察官的榮譽。

那個晚上雅諾維茨先生表現得有些焦慮不安,他用低沉的聲調介紹說:“這位是貴族卡拉達,這位是克拉普卡博士。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檢察官以探尋的目光盯著這個外國人。他是一個瘦長的年輕人,戴著一副眼鏡,面龐看起來像西藏僧侶,雙手靈活得像扒手。檢察官在心裏認定這人是個騙子。

雅諾維茨先生結結巴巴地說:“卡拉達先生,請來桌子這邊。礦泉水已經送來了。把桌燈打開吧。我們會把吊燈關掉,這樣就不會妨礙到你。就這樣。現在,先生們,請安靜。先生——嗯——克拉普卡先生將呈上一份手稿。也許卡拉達先生並不會介意——”

檢察官咳了一聲,找了一個最有利於觀察這位透視者的位子坐了下來。他從胸前口袋裏掏出一個沒有密封的信封,說:“這是手稿。讓我來幫你。”

這位透視者不耐煩地說:“謝謝。”他拿起信封,閉上雙眼,並用手指將信封翻了個面。“奇怪。”他嘀咕了一聲,然後喝了一大口水。他將纖瘦的手指伸入信封,繼而發起抖來,他那灰黃的臉變得更沒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