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3頁)

突然,她聽到走廊裏傳來了爭吵搏鬥的聲音:她的父親在喊叫,母親的哭喊聲充滿了害怕。珍妮聽著這樣的聲音,恐懼的心情無法言喻,可她自己對此卻無能為力。家具被打翻在地,玻璃器皿被摔碎,母親的哭喊聲變得更加尖利。一聲沉重的悶響過後,父親憤怒而恐慌的喊叫變成了痛苦的哭號。緊接著,珍妮聽到像是有木頭敲打在骨頭上,隨即便再也聽不到父親的聲音了。

珍妮在可怕的死寂中側耳聆聽,仍被破布塞住的口只能小聲嗚咽,她的心跳得更快了。片刻之後,再度有聲音傳來:啜泣聲,還有奔跑的腳步聲。是她的母親,她正奔跑著穿過走廊,想要逃跑。珍妮聽到母親跑進了薩拉的房間,緊接著聽到了她在尖叫。走廊上響起了更加沉重的腳步聲——那不是她父親的腳步聲。

母親的哭聲再度響徹走廊,接著珍妮聽到了有人沿著樓梯往下跑的腳步聲。她現在可以跑出去,珍妮燃起了希望,希望就像黑暗中的燈光一般照亮了她的心房。她會打開警報器,再跑出去,把事情告訴鄰居,找來警察……

陌生的腳步聲變得更加迅速,重重地踩踏著階梯向下跑。

腳步聲變得越來越微弱,珍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聽到母親跑向了廚房和防盜報警主控板,突然母親發出了一聲尖叫,顯然是她試圖打開警報的行為受到了阻礙。隨後又傳來了椅子翻倒在地的聲音,還有玻璃器皿和陶瓷碗碟紛紛摔碎的聲音。珍妮奮力地想要掙脫捆縛自己的繩索,現在她能聽到廚房裏的所有動靜,也能想象出發生在那裏的可怕追逐。她聽到母親跑著經過客廳和圖書室,片刻的沉寂之後又傳來一陣低沉細微的滑動聲:是她母親在悄悄打開通往室內遊泳池的門。她這是要去別墅後面,珍妮心想,從後門跑出去,這樣她就可以去到麥克阿瑟的家……

然而沒過多久她又聽到了一連串猛烈的擊打聲,她的母親慘叫了一下,聲音充滿絕望,然後一切都歸於沉寂。

噢,不……什麽都聽不見了。珍妮全身的血液都匯集到了耳朵裏,她繼續聆聽著,瞪大了眼睛嗚咽著。她再次聽到了那個陌生的腳步聲。腳步聲現在變得很慢、很輕微,而且越來越近。那個人穿過了門廳,再次沿著樓梯往上走:她聽到了樓梯踏板發出的“嘎吱”聲——父親之前一直說松動的踏板已經修好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腳步聲沿著走廊靠近,來到了她的臥室。隨後,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她的浴室門口。他沒有說話,只是在費力地喘息。那張戴著小醜面具的臉俯視著她。現在他手上拿著的不再是一根棒球棒,而是一個塑料擠壓瓶,瓶子在微弱的燈光下發出淡金色的光芒。

他走進了浴室。

隨著他越來越靠近,珍妮顧不得膝蓋的傷勢,在浴缸裏奮力翻滾扭動著。現在入侵者就站在她的身邊,那只握著塑料擠壓瓶的手朝珍妮伸過來。隨著他靜靜地將瓶子裏的液體以長弧形的軌跡擠壓到珍妮身上,一股濃烈而熟悉的氣味升騰起來——是汽油!

珍妮更加激烈地掙紮著。

這名戴著小醜面具的入侵者煞費苦心地將呈環狀噴射出來的汽油澆灑在她的全身各處,汽油浸透了她的衣服、頭發和她身體四周的陶瓷浴缸。接下來——隨著她的掙紮變得越來越強烈——這名入侵者放下塑料擠壓瓶,並後退了一步。他將一只手放進皮夾克的口袋,取出了一根粗大的摩擦火柴。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火柴的末端,用力地在粗糙不平的浴室墻面上摩擦了一下。火柴頭冒出了橘黃色的火光。他用手指握住燃燒著的火柴,將火柴移到她的身體上方,然後在她面前搖晃著。他的搖晃動作只持續了一秒鐘,這可真是萬般漫長而又備受煎熬的一秒鐘。

隨即,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分開了,火柴掉落下來。

……珍妮的整個世界便融入到咆哮的火光之中。


[1] 美國聯邦調查局總部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