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5頁)

好不容易,終於輪到貝蒂·布朗·科莫德夫人站起來講話了,聽眾席頓時一片肅靜。她在鎮上非常有威嚴——甚至連珍妮的父親看起來也有些懼怕她——基於這個原因,那些聚集起來表達自己觀點的人暫時停止了交談。

她一開始就提到了十天之前所發生的情節極其惡劣的非法入侵事件,提到了一具遺骸遭到嚴重的褻瀆,而這件事本身就表明將那些人類遺骸盡快安葬是一件多麽迫切的事情。她順帶提到了那場罪行的嚴重程度——因為情節極其嚴重,作案者已經接受了一份認罪協議,這將導致她被判處十年徒刑。

她繼續侃侃而談,聲稱高地山莊一直以來都懷著極大的關注來照顧這些遺骸,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神聖職責所在:要為這些辛勞一生的礦工——這些洛寧福克的先驅者們——找到一處適宜的埋葬地點,而這個埋葬地點要與他們生前所做出的犧牲、他們的吃苦耐勞精神和他們為美國西部大開發所做出的貢獻相匹配。接下來,她說他們已經找到了一處絕佳的地方作為這些先驅者的安息之地——在凱特蒙特山的一個山坡上,在那裏可以看到美國大陸落基山脈分水嶺的絕美風景。他們已經買下了新墓地四周一百英畝的空地,這些空地將永遠不會被征占作其他用途。這一切都是科羅拉多州的先驅者們配得的——他們的遺骸不會被擠進鎮上的墓地,也不會被繁華商業和擁擠交通的喧鬧氣氛所包圍。

這個演講非常有效,甚至連珍妮本人也覺得贊同科莫德夫人的見解。在科莫德夫人返回自己的座位時,聽眾席裏的抱怨嘟囔聲已經低得幾乎聽不見了。

下一個站起來發言的是亨利·蒙提貝羅,他與科莫德家族聯姻,由此迅速地在鎮上獲得了權力和地位。他是一名老年男子,非常瘦削,表情矜持,有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珍妮不喜歡他,事實上,她有些怕這個人。他說話時帶著簡短精練的英美混合口音,不知怎地,他的言論聽起來總帶著些憤世嫉俗、冷嘲熱諷的意味。盡管他老早以前就成為高地山莊的總建築規劃師,可他並沒有像科莫德一樣住在社區裏面——他的家和辦公室都位於小鎮另一側的一棟巨大豪宅之中。

他清了清嗓子,告訴聚集起來的人群,一直以來高地都不惜一切代價來努力發展社區。不僅於此,他們也確保社區的開發不光與洛寧福克的精神和審美情趣相符,還與當地的生態環境相配合。他之所以能這麽說,是因為他會親自監管社區開發工程的現場準備工作、大廈和俱樂部的設計以及各項工程的興建。蒙提貝羅還說,他會將自己此前投入到高地山莊的親力親為和密切關注原封不動地投入到監管新墓地修建的工作中。聽起來他的言外之意是那些已過世多年的靴子山居住者們應該因他為他們所提供的服務而心懷感恩。蒙提貝羅講話的時候帶著貴族般的莊嚴和高貴,他的話語中帶著堅定的低音,微妙而明顯,看起來像是在向膽敢對他說出的一個詞語甚至一個音節表示異議的人發出挑戰。沒有人表示異議,他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現在鎮長站了起來,對科莫德夫人和蒙提貝羅表示了感謝,然後開始征求聽眾意見。好多人都把手舉起來,鎮長指了指某個人,示意他提問。可是就在此人站起來準備說話的當口,那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來到了公眾座位區的前面——靜靜地舉起了右手。

“你錯過機會了,先生。”鎮長說道,堅定地敲了敲手裏的小木槌。

“未必見得吧。”那人回答道。他的聲音像蜂蜜一樣柔滑流暢,像是美國南方某地的口音,具體是哪裏,珍妮也說不上來。不過,他的聲音中有某種說不清的力量使得鎮長停頓下來,讓他繼續說話。

“科莫德夫人,”男人轉身朝她說道,“你應該清楚知道,在挖掘人類遺體之前,得先征得一名符合資格的死者後裔的許可才行。如果要挖掘的是有歷史意義的古墓,那麽科羅拉多州和聯邦政府的法律都規定了挖掘方必須付出‘有誠意的努力’去尋找後裔並征得同意,才能對墓地進行挖掘。我想高地山莊應該有過這樣的努力吧?”

鎮長再次敲了敲小木槌,“我再重復一次,你已經錯過發言機會了,先生!”

“我很樂意回答這個問題。”科莫德夫人心平氣和地說,“我們的確是煞費苦心地尋找過死者的後裔,可是一個都沒找到。這些死去的礦工大多是獨自一人在這裏暫時居住的,沒有家人同行。大部分礦工在一百五十年前去世時,並沒有留下子嗣。總而言之,公共档案上的記錄就是如此。”

“很好!”鎮長迅速接話道,“先生,謝謝你提出的問題。現在還有一些人想要講話。傑克遜先生,你要發表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