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爾弗雷德·博登(第3/27頁)

父親工作很努力、認真嚴肅、聰明有才智,並且有他自己的慷慨方式,對員工十分公道。他不上教堂,不是虔敬之人,他以一種善良的利己主義照顧全家人,既不傷害別人,也不刻意避免牟利。

父親是個傑出的木工師傅和車輪修理匠。最後我終於了解,他那些全家人必須忍受的情緒爆發原因為何(曾經發生過幾次),父親的暴躁一定是因為內心的挫敗感,但挫敗感來自什麽原因,我卻無法完全確定。我從不是他情緒最糟糕時的發泄目標,成長期間我變得有點懼怕父親,但我對他的愛是很深的。

母親的名字是貝特西·梅·博登(娘家姓則是羅伯森),父親的全名是約瑟·安德魯·博登。我們兄弟姐妹一共七人,然而其中一個嬰兒時就猝死,所以我只知道五個。我不是最年長的,也不是老幺,沒有特別被雙親偏愛。我和兄弟姐妹在還算和睦的家庭氣氛中成長。

十二歲那年,我被迫輟學,被帶到父親的車輪修理場做車匠學徒。成年的生活就此開始。從那時起,我與成年人相處的時間比與其他小孩還長。這段經歷讓我清楚自己未來想從事的職業,有兩個決定性的因素。

第一是相當單純的木頭搬運管理。木頭陪著我長大,每當拾起木頭、劈材或鋸木時,我都會想:木頭的感受是什麽?從最初搬運木材起,我就對木頭產生尊敬之心,並意識到木頭用途廣泛。

當木材恰當地幹燥好,利用它的天然紋理時,木頭是美麗、堅固、輕巧柔順的。它幾乎可以變成任何形狀,或是被運用黏附在其他材質上。你可以彩繪、染色、漂白和彎曲它。而且木頭如此普遍卻又搶眼,某些木制品能給人一種堅固的沉靜感。

簡言之,木頭是幻術家理想的媒介。在修理場,我並未因為是老板的兒子而享有優惠待遇。上工的第一天就被派去學車輪修理場最艱難、辛苦的工作——和另一個學徒被派去鋸木窖工作。

每天12小時的工作使我變得強壯,還有那從未料想到的辛苦(我們清晨六點開工到晚上八點收工,只有三次短暫的吃飯休息時間),工作教導我去畏懼,同時尊敬木材的沉重厚實。

好幾個月的啟蒙工作之後,我被調去做比較精巧、不需體力的砍柴、車削和刨木的工作,制造車輪的輪輻。這期間,我接觸到車輪修理匠和其他工人,反而很少見到之前與我一起工作的學徒。

大概是我工作一年多後的某天早晨,一名叫羅伯特·努安的雇傭工匠來到修理場,預備整修因暴風雨而損壞的後墻,這是急需重新裝修的工作。而努安的到來,是我未來生活的方向改變的第二個因素。

我忙著工作幹活,幾乎沒注意到他,但到中午一點午休時,努安過來坐在我和其他人吃飯的桌旁,並拿出一盒撲克牌,問有沒有任何人想玩猜紙牌。一些較年長的人逗弄他,並警告其他人不要靠近,但還是有一些人留下觀看。

小數目的金額開始轉手,但都不是發生在我身上,因為我沒有可挪用的閑錢。有一兩個工匠倒願意賭點便士。令我著迷的是努安玩牌流暢自然的樣子。他動作好快!再用溫和有說服力的語調說些旁白,然後向我們展示三張紙牌的花色,以快速又流暢的動作把紙牌朝下放在面前的小盒子裏,用細長的手指將紙牌四處移動,然後停下手,要我們猜哪一張是王後。工匠們眼力比我慢,他們發現的概率比我少很多。(盡管我也經常是錯多於對。)

之後,我對努安說:“你怎麽做的?可以表演給我看嗎?”剛開始他試著用手空晃,隨便說說想敷衍我,但我表現得很堅持:“我要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王後那張牌是放在三張的中間位置,而你只移動了紙牌兩次,且王後不是我想的那張。戲法秘訣是什麽?”

因此某一天午休時間,他沒和其他工匠賭博,反倒帶我到車棚一處安靜的角落,表演給我看如何運用三張紙牌,以手瞞眼。王後和另一張牌被輕輕夾在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之間,一張疊在另一張的上面;右手放著第三張牌,當紙牌歸位時,他雙手交叉地移動,在紙牌上推動他的指尖,然後短暫停頓一下,暗示王後是先被放下的那一張。

但事實上,一定是另外兩張的其中一張迅速滑到王後下面。這是很典型的戲法技巧,它的正確名字是“三紙牌賭博遊戲”。當我了解整個方法後,努安展示一些其他的戲法技巧。他教我如何把紙牌藏在掌心,有技巧地洗牌而不把順序洗亂;如何切牌從而讓某張挑出的牌出現在手的最上方;還有如何出牌迫使觀眾挑到某張特定的牌。

他用一種輕松的方式表演,賣弄炫耀技巧而非示範。他大概沒有意識到我的全神貫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