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爾弗雷德·博登(第4/27頁)

當他結束實地的示範,我嘗試做出發皇後牌的騙人技法,但紙牌卻被我丟得滿地。我一再嘗試,之後努安覺得看我練習很無聊就走了,他走開後,我還是試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天傍晚,我獨自一人待在臥房,我已完全掌握“三紙牌賭博遊戲”的技巧,並開始練習白天時匆匆看過的其他技法。

某天,努安的彩漆工作完成,他離開了車輪修理場,從我的人生中離去。我從此再也沒見過他。但他影響了一個沖動的青少年。我打算一直練習,直到精通目前所知的技法。我還很性急地從圖書館借來一本書,書名叫《戲法》。

戲法、魔術手法、花招,成了我生命中首要的興趣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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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三年我的人生呈現平行發展。一方面,我從青少年迅速長大成人;另一方面,父親很快發覺我已經掌握了很多專業技巧,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木匠,而車輪工匠的粗工並不能讓我發揮最大的才能。此外,我開始學習以雙手變魔術。

我一生中這三部分就像多股繩索般相互交織著。父親和我需要維持生計,我在車輪修理場主要的工作還是和我們的商品有關,就是車桶、車軸以及車輪。而當父親有空時,他或其他的工頭會教我制造家具這種較精細的手藝。

父親已為我在這一行安排好未來,如果我能證明自己已夠熟練,他會在我學徒期滿後幫我成立家具制造廠,讓我自己經營生意。他則打算從車輪修理場退休後過來幫我。這期間,他某些人生的挫敗清晰地攤在我面前,我的木匠技巧重新喚起他年少時的雄心壯志。

同時,我所具有的另一種技能,我視為真正的技能,正在急速發展。我所有空閑時間都用在練習魔術的戲法竅門上。特別是,我學習精通所有紙牌戲法。我認為手部技巧的熟練是所有魔術的基礎,就像最復雜的交響樂中基礎的主音階。雖然很難獲得關於此的參考事物,但有關魔術的書籍確實存在,只要勤快點還是可以找到的。

我的房間位於拱門上方,夜裏總是寒冷無比,每個夜裏,我都站在全身鏡前練習將紙牌藏於掌中,故意引導他人選牌,熟練地洗牌與鋪牌,叫牌和擺成一扇牌,找到切牌和基礎不同的偽裝方法。

我學會誤導觀眾的技巧,就是魔術師如何利用觀眾的慣常經驗來混淆他們的感覺意識——金屬質的鳥籠看起來非常堅固不可能倒塌,那顆球似乎大到不可能被藏在袖套裏,經過鍛鑄的鋼鐵劍身想必絕不會彎曲……我很快累積所有這類的魔術技巧,致力於每種手法的練習,直到做對為止,然後再次專注在每次練習,直到精通為止。我從未停止練習。而我雙手的力道和敏捷度是這練習的關鍵。

現在,我先暫停書寫,想象自己的雙手。我放下筆,將雙手緊握放在面前,湊到燈罩的燈光下,試著以不同於平時的方式看著它們,以一種陌生人的角度看它們。

八根修長的手指、兩根健壯的拇指,指甲修剪到剛剛好的長度,不是藝術家或工人的手,也不是外科醫生的手,而是一雙木匠變成魔術師的手。當我反轉看著手心,我看到了蒼白、幾乎透明的皮膚,指關節之間有暗沉粗糙的斑點。當我用力繃緊肌肉,手心會凹陷,拇指的關節會像球一般圓滾滾的。

現在我翻過手來,看到細嫩的皮膚,布滿一層金色細毛。女人都被我的手迷住,還有人曾說她就愛我的手。即使後來成年,我還是每天鍛煉雙手。它們相當強壯,可以讓一顆完整的橡皮網球爆裂。我可以用手指將鋼釘折彎,手掌猛力推擊能使硬木裂成碎片。我可以將一只手的第三和第四指尖稍稍翹起,同時其他的手指還能操作設備儀器,或在黑板上寫字,或握住觀眾席上自願上台參與表演的觀眾的手臂,在這所有過程中,我的手可以一直握著鋼板,快速滑入銅板看起來不可能出現的地方。

我的左手有一道小疤痕,是年輕時體會到雙手價值的痕跡。當時我常用紙牌、銅板或絲巾等慢慢聚積的魔術道具做練習,早已明白人類的手就是一部強壯、敏銳的精細儀器。

然而,木匠的工作對我的手來說是個煎熬,這是某天早上我在車輪修理場發覺的令人厭惡的事實。當時我在為車緣塑形,一刹那的失神,我竟粗心地用鑿子深深割傷左手。我記得我站著,不敢相信這竟然發生在我身上,我的手指緊繃,像鷹爪一般,暗紅色的血從深深的傷口湧出,快速從手腕和手背流下。那天和我一起工作的較年長工匠已習慣類似的傷害,他們知道如何處理,傷口很快被綁上止血帶,貨車準備好直奔醫院。

包紮後兩周,沒有流血或疼痛,也不是不方便,但傷口痊愈後,我發現我的手被毀滅性地切過,留下了永遠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