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41年(第2/4頁)

安東尼抗議道:“我不屬於任何鄉村俱樂部。”

“你會加入的,安東尼,你會的。”伯恩說。

路克站起來和比莉握手,他的大腿卻不慎碰到桌子,撞翻了一只酒杯。這種毛手毛腳的情況在他身上並不多見,埃爾斯佩思意識到這是因為他被約瑟夫森小姐迷住了,她頓時感到一陣心煩意亂。“我很驚訝。”他說,向她露出他最迷人的微笑,“安東尼說他的約會對象叫‘比利’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個六英尺高的摔跤手。”

比莉愉快地笑起來,她輕巧地滑進包廂,坐到路克身邊。“我的名字是辟拉,”她說,“它來自聖經,辟拉是拉結的使女,但·那弗他利的母親。不過,我是在達拉斯長大的,那兒的人叫我比莉-喬。”

安東尼坐到埃爾斯佩思身邊,小聲問:“她漂亮吧?”

比莉實際上算不得漂亮,埃爾斯佩思想。臉太窄,鼻子太尖,深褐色的眼睛太大,眼神專注。之所以讓人覺得漂亮,其實是因為她善於搭配:紅色的唇膏、帽子的角度、得克薩斯口音和她的活力。比莉正在給路克講發生在得克薩斯的一些故事,她有時微笑,有時皺眉,擺出各種表情。“她挺可愛。”埃爾斯佩思對安東尼說,“但不知道我為什麽過去從未注意過她。”

“她總是在工作,不經常參加派對。”

“那你是怎麽遇到她的?”

“我是在福格博物館見到她的。她當時穿著一件銅紐扣的綠色大衣,戴著貝雷帽。我覺得她像個剛從盒子裏拿出來的玩具兵。”

比莉可不是什麽玩具,埃爾斯佩思想,她比玩具危險得多。路克不知說了些什麽,把比莉逗笑了,她假裝警告似的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這個動作顯然是在調情,埃爾斯佩思想,她生氣地打斷他們,對比莉說:“今天晚上你打算違反宵禁嗎?”

按照規定,拉德克裏夫的女生們應該在十點之前回到宿舍。當然,她們也可以申請在外面多待一會兒,但是必須在登記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還要說明打算去哪、什麽時候回來,因為學校需要確認她們是否按照自己說的時間回到宿舍。不過,她們都是些聰明的女人,復雜的規定只會促使她們想出更加狡猾的對策。比莉說:“我的請假理由是和一位來看望我的姑媽在麗思旅館過夜。你編的什麽理由?”

“沒有理由,反正宿舍一樓有扇窗戶整晚都會開著。”

比莉壓低聲音:“實際上,我準備和安東尼的朋友們在芬威過夜。”

安東尼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母親認識的一些人,他們有套大公寓。”他對埃爾斯佩思說,“別擺出那種過時的表情,他們都是些值得尊敬的好人。”

“希望如此。”埃爾斯佩思一本正經地說,她滿意地看到比莉的臉紅了。埃爾斯佩思轉身問路克:“親愛的,電影幾點開演?”

他看看手表。“我們得走了。”他說。

為了過周末,路克借了一輛車,是十年前的雙座福特敞篷跑車,與那些流線形的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期的汽車相比,它“坐起請求”式樣的外形有一種古董的感覺。

路克嫻熟地操縱著這輛老爺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他們來到波士頓。埃爾斯佩思回想著自己是不是對比莉有些刻薄了。也許是有一點,她感覺,但她並不後悔。

他們去勒夫國家劇院看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的新片《深閨疑雲》。在黑暗的放映廳,路克伸出胳膊圈住埃爾斯佩思,她把頭靠到他肩上。這是一部關於婚姻災難的電影,她為劇中男女主角的選擇感到有些惋惜。

半夜的時候,他們回到劍橋,車子開進紀念碑旁邊的車道,面朝查爾斯河停好,旁邊就是船屋。車上沒有暖氣,埃爾斯佩思把大衣的毛皮領子豎起來,倚在路克身上取暖。

他們討論了那部電影。埃爾斯佩思認為,瓊·芳登扮演的女主角——在古板的父母壓抑下長大的姑娘,如果放到現實世界,根本不會看上加裏·格蘭特扮演的遊手好閑的男主角。路克說:“但是,這就是她愛上他的原因——因為他的危險。”

“危險的人有吸引力嗎?”

“絕對有。”

埃爾斯佩思轉到一邊,看著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比莉·約瑟夫森就是個危險的人,她想。

路克察覺到她的煩亂,就換了個話題。“今天下午,戴維斯教授告訴我,如果我願意,可以立即在哈佛大學讀研究生。”

“他為什麽這樣說?”

“我曾經對他提起過,我希望去哥倫比亞大學。他說:‘為什麽呢?留在這裏吧!’我解釋說,我家人在紐約。他就鄙夷地說:‘家人?哈哈!’好像我要是為了看不到我的妹妹而發愁,就不是個合格的數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