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0頁)

警察就是出賣了自己靈魂的勞工。

費利克斯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那人閉上了眼睛,也不再拼命掙紮。

費利克斯雙手卡得更緊了。

他聽到一個聲響,猛地轉過了頭: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兒正站在旁邊吃蘋果,看著他把警察活活掐死。

費利克斯心想:我還等什麽呢?

他松開了警察。

小孩兒走上前,俯身看著不省人事的警察。

費利克斯向外張望,並沒看見任何偵探的蹤影。

小孩兒問:“他困了嗎?”

費利克斯轉身走了。

他離開了市場,一路上沒有見到任何追捕自己的人。

他走到了河岸街,這才覺得自己安全了。

來到特拉法加廣場,他登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我差一點兒就死了,沃爾登不斷地回想,我差一點兒就死了。

他呆坐在套房裏,湯姆森則在召集手下的警探。不知是誰給沃爾登遞上一杯白蘭地蘇打水,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正在不停地顫抖。他仍然無法將自己手捧一瓶硝酸甘油的景象從腦海中抹去。

他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到湯姆森身上。在對部下講話的時候,這名警察的神態動作有了明顯的改變:他把雙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坐在椅子的邊緣上,話音不再慢吞吞地拖著長聲,而是變得幹脆而嚴厲。

湯姆森講話時,沃爾登漸漸恢復了鎮靜。“這個人從我們手指縫裏溜走了,”湯姆森說,“這樣的事情絕不允許再次發生。現在我們對他已經有所了解,接下來將發掘出更多的信息。我們知道他在1895年或以前曾在聖彼得堡逗留過,因為沃爾登太太記得他。我們知道他曾到過瑞士,因為他裝炸彈的手提箱是瑞士手提箱。我們還知道他的外貌。”

那張臉,沃爾登想到這裏,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湯姆森繼續說:“瓦茨,你和你手下的弟兄們在東區花點錢打探一下。我們幾乎可以斷定這人是個俄國人,因此他很可能是個無政府主義者或者猶太人,但不要完全依賴這個特點。看看能否打探到他叫什麽,如果能查出他的姓名,馬上給蘇黎世和聖彼得堡發電報,搜尋更多的線索。”

“理查茲,你從那只信封入手。他很可能只買了一只信封,所以店員可能記得這筆生意。”

“伍茲,你負責那只瓶子。這是一只溫徹斯特式藥劑瓶,帶有毛玻璃瓶塞,瓶底印有制造商的名字。你去查出制造商在倫敦向哪些商店供貨,派你的手下走訪所有商店,將我們要追捕的人描述給店家聽,看看有沒有哪名藥劑師對這樣的顧客有印象。當然了,他制造硝酸甘油的原料肯定是分別從不同的商店買來的,如果我們能找出這些商店,就知道應該去倫敦的哪個區找他了。”

沃爾登深感震撼,此前他並沒意識到那名刺客竟留下了這麽多的線索。他漸漸覺得好受多了。

湯姆森對一個頭戴毛氈帽、身穿軟領襯衫的年輕人說:“泰勒,你的工作最為重要。沃爾登伯爵和我與刺客只打了個照面,但沃爾登太太將他看得十分真切。你和我們一道去拜見伯爵夫人,有了她和我們的共同幫助,你可以為這家夥畫出一張肖像。我要你們今晚就將畫像印制出來,明天中午之前,把畫像分發到倫敦的每一個警察局。”

這下十拿九穩了,沃爾登心想,這家夥肯定無法逃出我們的手掌心。就在這時,他忽然記起,當他們在酒店客房裏設下圈套的時候,他也有過同樣的想法。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又顫抖起來。

費利克斯照了照鏡子。他將頭發剪得極短,像個普魯士人;他又拔去了許多眉毛,只剩下窄窄的兩條線。他必須從此刻起不再剃須,這樣,只要一天工夫他就會變得胡子拉碴,再過一星期,胡子就會蓋住他那特征鮮明的嘴和下巴。麻煩的是他沒法對自己的鼻子動手腳。他買了一副帶金屬鏡框的二手眼鏡,鏡片很小,這樣他就能從鏡片上方望出去。他用圓頂禮帽和黑色大衣跟人換了一件深藍色水手雙排扣大衣和一頂粗花呢做的鴨舌帽。

若是仔細辨認,還能看出他原本的相貌,但如果僅僅是一掃而過,他的樣子已經判若兩人。

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布麗吉特的房子。他所有的化學藥劑都是從方圓一兩英裏以內的商店買來的,一旦警察得知這個消息,他們就會開始挨家挨戶搜查,遲早會搜到這條街,某個鄰居便會說:“我知道這個人,他在布麗吉特的地下室落腳。”

他正在設法逃命——這讓他感到既丟人又喪氣。他以前也曾逃過命,但總是在殺人以後,從來沒有在殺人之前便開始逃命。

他收起剃須刀、替換用的內衣、自制炸藥包和他那本普希金的短篇小說集,他把這些東西用幹凈的襯衣包好,然後來到了布麗吉特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