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的左耳(第3/14頁)

老董不愧是一名優秀的守夜者組織成員,他見葉鳳媛聞風而動,預料到她即便被捕,依舊會負隅頑抗。畢竟,葉鳳媛有數天的時間對自己的供詞進行包裝,也有充分的時間教會她八歲的孩子如何應對警察。於是,老董安排朱力山做了三件事情,這三件事情,對後期的審訊起到決定性作用。

“哪三件?”蕭朗急著問。

“別急,待我慢慢說來。”傅元曼繼續他的故事。

老董並沒有冒失地去撥打這個號碼。要知道在1983年,雖然短途電話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是打外市電話還是非常不便的。而且,很少有人家裏安裝電話,都是在街頭巷口有一部電話,通過電話來呼喚街坊裏的鄰居。因此,通過已知的電話號碼,並不可能定位到個人。

為慎重起見,老董親自趕赴到了北安市,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之下,找到了一台黑色的轉盤電話機,而那個被用鉛筆復原出來的電話號碼,就屬於這台電話機。這台電話機位於一個胡同口,而這個胡同裏,居住了二十一戶人家。

既然葉鳳媛會把電話號碼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那麽她的聯系人應該就在這二十一戶人家之內。而她的聯系人,要麽是親戚,要麽是朋友。

老董找到了當地轄區派出所,對這二十一戶人家進行了研究。可惜,研究的結果實在不盡如人意:這二十一戶城鄉接合部的人家,沒有任何人和南安市有所聯系,更沒有人有什麽親戚在南安市。

既然沒有捷徑可走,無奈之下,老董選擇了在巷口蹲守。不過,這一守,就守了七天。好在這幾天氣候宜人,守株待兔的老董,也不覺得無聊。在那個年代,派出所的戶籍档案裏,是沒有當事人的照片的,而葉鳳媛的家裏,也一樣沒有照片。所以葉鳳媛和杜舍的模樣,只存在於老董依據調查證詞而衍生出的想象中。

於是,擺在老董的面前的一個問題就是,每天在這個街頭巷口進出的人們,誰是葉鳳媛?作為捕風者的老董,對自己能否認出葉鳳媛,充滿了信心。一個殺人後落荒而逃、寄人籬下的人,一旦出門,一定會表現出高度警戒的狀態。可是在這七天中,並未出現這樣的人。因此老董可以斷定,葉鳳媛在這個躲避風頭的關鍵時刻,決定足不出戶了。

在改革開放初期的時代,物資還不富裕,想像淩漠那樣跟隨外賣小哥找到目標是不可能的。但是,老董選擇了和淩漠類似的辦法。

老董利用派出所的關系,找到了一台小手推車,然後把手推車裝飾成了一個裝滿兒童玩具的小車。像是一個聖誕老人,老董一邊叫賣,一邊在胡同裏穿梭,引來十幾個孩子追逐戲耍。在那樣的年代,孩子們哪見到過如此琳瑯滿目的玩具車啊!

只有一個孩子,在一個院落口,猶豫不決。無疑,車裏的玩具對他有強烈的吸引力,但是心裏的某件事情阻礙了他的腳步。這個孩子,不是杜舍,還能是誰?

葉鳳媛發現門口的杜舍時,已經來不及了。老董一個箭步向前,擋住了葉鳳媛回院落的腳步,並出示了傳喚證。葉鳳媛並沒有乖乖就範,而是突然襲擊了老董。不過,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又怎麽可能是守夜者組織精英的對手?即便在抓捕過程中,老董被八歲的杜舍用青磚拍了一下腦袋,血流滿面,老董還是輕而易舉地把葉鳳媛控制住了。

用現在的流行語說,老董是一個佛系的刑警。雖然老董很納悶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是如何舉起一塊重達三公斤的磚頭,然後狠狠地砸在他頭上的,但他還是把這件事情隱瞞了下來,為了保護這個孩子。在老董看來,母親殺死父親,這就意味著杜舍很快就是一個孤兒了。

為了不讓老董變成組織內部的笑柄,傅元曼後來仔細詢問了老董腦袋開花的原因。若不是傅元曼的敏銳,這個細節恐怕就是永遠的秘密了。說出了這個細節之後,老董順水推舟向傅元曼申請,將杜舍安置在南安市福利院,由他本人資助,繼續生活下去。老董希望,杜舍可以在他的幫助之下,走出人生陰霾,走上正確的道路。

除此之外,老董還把這一戶窩藏葉鳳媛母子的家庭給隱瞞了下來。他們是一對普通的年輕夫妻,他們曾經因為介紹打工的原因彼此認識了,此時可能也只是因為可憐他們母子,才會不問原因包庇他們。

接下來的審訊,還是按照老董預料的方向在發展。葉鳳媛經過多天的思考,已經想好了多種說辭。只不過,想在前面的老董,把她狡辯之路全部堵死了。

最開始,葉鳳媛狡辯說她只是在自己家倉庫裏焚燒了一些雜物。在老董的囑咐下,朱力山對倉庫裏尋找到的碎片進行了磨片,在顯微鏡下看,明確了磨片裏可見哈佛氏管,而且還有明確的人類特征,也就是說,從倉庫的灰燼裏,找到了人類的骨灰。這是朱力山按照老董的安排做的第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