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阿黛爾

我坐在陽光下,抿著一杯我不該喝的冰冷的幹白葡萄酒,等著路易絲。路易絲。這個奇妙的女人居然能對我的心情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真是不可思議。昨晚,大衛下班後直接就去了她那間肮臟的小公寓。我痛苦得想殺了她,哪怕她已經可悲地在盡力捍衛我,並把他趕回了家。坦白說,這種行為為時已晚,且毫無意義。更糟的是,在我和塞克斯醫生談話時替他做了一切辯護之後,他仍然選擇直接去找路易絲,而不是我。我本可以毀了他的,但他並沒有想到那一點。他毫無感激之意。之後他回到家,在書房裏喝得醉醺醺地,然後跌跌撞撞地上了床。甚至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說。

我愛大衛。我真心地、瘋狂地、深刻地愛著他,無論這聽上去有多卑微,可是我比他更為強大。沒錯,事情得做些改變了,但必須得由我親自臟了手來做這事。我忍住昨晚帶給我的傷痛,把它深深壓在心底我無法觸及的地方,因為我們承擔不起另一番爭吵了。現在還不行。然後,我奇跡般地收到了路易絲的短信。第二扇門。我微笑著抿了一口酒,哪怕我獨自一人,哪怕我這樣子被路人看在眼裏會略顯瘋癲。她看到了第二扇門。這麽快。這會改變一切。在她打開門之前,必須得一切就緒才行。在她知道真相之前。

當我看到她拐彎沿街走來的時候,我興奮得一陣激動。她看起來很不錯,真的很不錯,我非常為她驕傲。她現在走在路上甚至更顯高挑了,因為她更苗條、更健康了。還有她的顴骨——盡管絕不會像我這般輪廓清晰——是她漂亮臉蛋上柔和的亮點。我的肌肉因為缺乏鍛煉而酸疼,我的背部因為緊張而僵硬。我在凋謝,而她在盛放。難怪大衛愛上了她。這樣的想法令我痛苦。這樣的想法將永遠令我痛苦。

“在喝酒?”她微笑著說。她很慌亂,她試圖將包掛到椅背上的時候滑落到了地上。

“有何不可?這麽好的天氣,這麽好的驚喜。”我發現她正盯著我臉上殘留的瘀青。現在瘀青正快速褪去,仿佛它不知怎的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我讓服務生再拿個杯子來。

“你怎麽請假了?”

“哦,我的熱水器出了毛病。”她輕快地說,“水管工稍後會去修,但我想我還是壯著膽兒請一整個下午吧。”

她撒謊很蹩腳。這點真是太可愛了,想想她是怎麽一邊和我丈夫在一起一邊和我全程做朋友的。服務生很快端上了她的酒,並送來兩份菜單。我們都假裝在瀏覽菜單,她迅速喝了好幾口酒。

“這麽說,你看見了另一扇門?”我問。我故意向她靠過去,哪怕在露天用餐的只有我們兩個客人。我想讓她覺得我很親近。“在哪裏?是什麽樣的?”

“在我老家的池塘裏。我在那裏和——”她略微紅了臉,“和亞當在一起玩。然後當我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它出現在水面下,在發著光。”

她並沒有把夢完整地告訴我,大衛肯定也在夢裏,我能從她的臉紅中看出來,但我並不在乎。哪怕她幻想出三個大衛一起淫亂我都不會在乎。那扇門才是重點。

“就像是發光的銀子。”她補充道,“然後它消失了。你之前夢到過它嗎?”

我困惑地搖搖頭:“沒有,真是太奇怪了。我真想知道它通往哪裏。”

她聳聳肩:“也許只是我腦子短路了。”

“也許吧。”我的心在狂跳。我已經提前考慮起在她打開門之前我得做些什麽了。

服務生回來給我們點餐,我大呼小叫地說自己並不餓,只是想離開家而已。然後我看到她臉上露出體貼的擔憂,我知道那本筆記本她看到了哪裏。我知道這次午餐邀約的真正原因。我必須得集中注意力不讓自己笑出來,今天真是太完美了,我把一切都策劃得那麽好。

“你總得吃點東西,阿黛爾。你太瘦啦。而且,”她很不當回事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是我請客。”

“哦,謝謝你。”我滔滔不絕,“我真是太尷尬了,我到這兒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出門沒帶錢包。我真是個馬大哈。”

她給我們點了兩盤意式蘑菇面,以一種我們初次見面時她絕不會有的主導姿態,然後等到服務生離開了她才開口。

“你是真的出門沒帶錢,還是大衛在控制你的開銷?”

只能說,路易絲還真是直率。我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仿佛試圖掩飾什麽,喃喃著這想法太荒唐了,直到她過來握住我一只正在亂揮的手。這個姿勢代表她站在我這邊,代表友誼和喜愛。我的確相信她喜歡我。程度沒有她對我丈夫那麽深,但她真的喜歡我。

“我從筆記本裏讀到一些事情,讓我有點兒擔心。”她繼續道,“你隨時可以叫我滾,這一切都不關我事,但是,你真的簽署了文件,把你所有的遺產都轉給了他?在火災之後?如果是真的,拜托,行行好,告訴我這只是臨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