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當時

他們第二天就要離開。一個月已經過完,哪怕他們是病人中的明星,也沒有理由逗留得更久。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阿黛爾在打包行李時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離開韋斯特蘭,重獲自由,大衛學期結束就會娶她。盡管發生了這一切,但她看起來擁有美好的未來。她唯一的擔心就是羅伯。雖然他開著玩笑,但她能看得出他並不想回到他姐姐身邊,完全不想。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她很難過。離開他也同樣令她難過。她把衣服疊好,放進小行李箱。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悲傷,這悲傷很尖銳。

“想要去湖邊嗎?”她問。他正坐在她床上,看著她打包收拾。這還是自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他看起來像是個小男孩,而不是個快成年的男子。他黑色的長發遮住臉,但她可以看到他無比討厭的牙箍在他牙齒上閃著光。不過他的T恤依舊被燙得很平整。她之前從不知道會有人去熨燙自己的T恤或牛仔褲。也許他甚至還會熨燙自己的襪子。可能這是他那對阿黛爾來說似乎是不可控的人生中,他自己所能掌控的一小部分。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什麽東西,咧嘴一笑。一條被卷得很整齊的大麻煙卷。“最後的煙草了。我們不妨再抽一回。也許被他們抓到我們在抽煙,我們就能留得更久一點兒。”

她知道他有些期待這事會發生。她知道他希望他們留得更久一些。她身體中有一部分也在同樣地期許,因為她無法想象不能每天見到羅伯的日子。但是她非常想念大衛,她興奮地想要見到他、親吻他、嫁給他,現在不再會有父母的反對了。

羅伯懷疑這是他們友誼的終點,但她知道不是的。也許在他們結婚之後,羅伯可以過來和他們一起生活。大衛會喜歡他的,她很確定。他怎麽會不喜歡他呢?羅伯這麽好,沒有人會不喜歡。

她抓住他的手,它在她掌心中的觸感很好。她幾乎要忘記握著大衛的手是怎樣的感受了,這就像是種背叛。可是大衛不在這兒,羅伯在,他們的確在以自己的方式愛著彼此。

“我們還等什麽呢?”她說。

今天天氣並不暖和,水面的風不時帶來刺骨寒意。但是他們不在乎。此刻他們坐在初見時的那棵樹下,相互遞著大麻煙卷。她也會想念這樣的場景。她想象不出大衛會想體驗過癮的感覺。她不能告訴他她在這裏吸過毒。那會嚇到他的。這是另一個她和羅伯之間的秘密。

“也許我現在要燒了那本筆記本。”羅伯說,“來一個正式的告別。”即便他語調輕快,目光閃耀,但是她知道他情緒低落。她緊緊握住他的手。

“不,留著吧。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的夢境裏可能會保留更多的驚喜。”她猛吸了一口煙,享受著輕松愉悅的陶醉感,然後把煙卷遞還給他,“當你來看我的時候,你可以跟我講講。你去了哪些地方,見了哪些人。”她對他微笑,“在一些夢裏,你最好把我也包括進去。”

“你也一樣。”他說,“你會整天見到那個無聊的大衛,見夠了他你就不必連做夢也要夢到他了。”

她開玩笑地沖他胳膊打了一拳,他大笑起來,即便他真的是那意思。再見面,一切就不同了。要是他們沒法喜愛彼此,她怎麽能同時愛他們兩個?這不可能。

“要回家了,你沒事吧?”他問。

“我想沒事。”她不太確定,但那是她治療計劃的一部分。要勇於面對現實,回到創傷的發源地,在那裏待上一陣。

“那裏有許多沒被損壞的房間,燒壞的那幾間也已經被清理過並臨時修整過了。都是大衛安排的。”

“我猜也是。現在你把你所有的錢都給了他。”羅伯幹巴巴地說。

“不,我沒有。”她惱怒地說,“我一直在告訴你,這只是暫時的。這樣更方便些。對他的大學費用和其他一切都方便,而且還有房子裏的東西,我在這兒沒法處理它們。最重要的是,它會勾起太多回憶,我不願去想它。我很高興他能接管它。隨它去吧,羅伯。別告訴任何人。火災之後,大衛過得很艱難,就別讓媒體再把這事報道出來火上澆油了。”

“好吧,好吧,我只是在擔心你。”沒有時間留給他們的初次爭吵,她知道他明白的。他停頓了一下,“你一個人住那幢老舊的大房子,這讓我更擔心你。”

“我沒事的。只不過是幾個星期而已。會有人來關心我的:一些當地人、我的律師們,當然還有醫生。甚至會有人帶著食物來看我,並在我需要的時候替我打掃房間。大衛說周末他只要能走得開,就會來看我。”

“你面前是全新的人生。”他渴望地說,“想想我,要回到那該死的住所,依舊和那見鬼的惡心姐姐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