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路易絲(第3/5頁)

他走的時候,我沒有看他。他經過我身邊,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沒有回應他。

“我會處理好的。”他在門口說,“用某種方式處理好。我保證。”

我沒有擡頭看。我什麽都沒給他。我也許是個壞女人,是個兩面派,但是該適可而止了。我想要他,但不是像現在這樣。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我真的不能。他和阿黛爾正在把我撕成兩半。

在他走後,我又倒了另一杯酒,去給亞當打電話,借此抑制住我那愚蠢的想哭的沖動。他告訴我他們今天去了水上樂園,他和伊恩玩了滑梯。即便是他那冒泡的快樂也沒法讓我振作起來。我的部分頭腦回放著我和大衛的對話。我說著一切正確的話,聽我的寶貝小男孩念叨也很愉快,但在他說他要掛電話的時候我還是松了口氣。我需要安靜,我覺得空虛、疲憊、難過,心裏還壓著一堆其他東西,我不想追究那是什麽。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爭吵,也許也是最後一次。我覺得他沒有打阿黛爾,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為時過晚。我內心深處不這麽想,我不會再這麽想。

現在還沒到晚上9點鐘,我還是拿著酒鉆進了羽絨被裏。我想暫時忘卻這一切。一睡解千愁。也許到了早上,所有事都會從某種程度上變好。我感覺很麻木,但仍有一部分自己在憎惡,憎惡我趕走了他,放棄了一起上床的機會。和我的大衛上床,而不是阿黛爾的。我總是想起他意識到我懷疑他是不是毆打妻子時臉上的那個表情。那種可怕的失望。我也總是想起阿黛爾臉上的瘀青——在那塊病態的綠和沉默的藍裏,展現著她所有的恐懼和秘密。不管他有沒有打她,他們的婚姻都有些不正常。不過,這一切就沒有正常過,而我也許是我們三人中最糟糕的部分。

我覺得陷入了困境。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我做了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喝幹杯中的酒。我的頭腦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片嘈雜,然後我閉上了眼睛。亞當很快就會回家了,到時候我可以借助他來逃避一切,躲在安全的空間裏,將注意力集中在我的男孩身上——一個我可以不帶愧疚和反悔地去愛的人。我睡了過去。

這一次,當黏乎乎的影子卷須伸向我時,我打開了遊戲室的門。我沒有回到童年時的家,而是來到了我和伊恩最初結婚時住的屋子。當時我們兩個還都很幸福。我在花園裏,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天氣不太熱,風和日麗,我正在和亞當玩耍。但他已經6歲,我的亞當和現在一樣大,不是我們住在那兒時的那個小嬰兒。我們在池塘邊上,試圖去抓蝌蚪,腳丫子上沾著泥巴,濕答答的。我們把網和果醬罐放入渾濁的河,兩個人都在大笑。

空氣裏飄來烤肉的香味。甚至在我有意識地想起大衛之前,我就聽到了他在喊:漢堡準備好了。我們轉身微笑,亞當跑向他。我正準備跟過去,眼角卻瞥見池塘裏有東西在閃爍,水面下有個輪廓。它在形成時邊緣微微閃光,幾乎在黑暗的水下散發出銀光。我困惑地皺起眉頭。這是我的夢——我主宰著它——但我卻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在池塘水面上跨出一步,像耶穌一般涉水而過。我幾乎大笑起來,在夢裏我就是上帝。我在它身邊蹲下,把手伸入流水中,激起圈圈漣漪,但下方那發光的輪廓仍留在原地。這是另一扇門,我意識到,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想法,門的邊緣光澤更亮了。我想找把手在哪裏,但它並沒有把手。一扇不是我有意想象出來的沒有把手的門。我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大衛又叫了我,亞當也在叫我。他們在等著我開飯,我想和他們一起。閃光的門漸漸褪去,然後我身下除了池塘空無一物。

我醒得很早,才剛過5點,酒令我口幹舌燥。我對自己很失望。我創造出的夢是如此完美,夢裏我們三個組成了幸福的一家,盡管很口渴,我仍然覺得精力充沛,就像阿黛爾告訴過我的那樣。自我厭惡使我痛苦萬分。我應該在夢裏想象出阿黛爾的。我應該對她忠誠。她對我那麽坦誠,可大衛卻是個靠不住的搞外遇的酒鬼,天知道他還有什麽毛病。但我依然瘋狂地想得到他,如果我的夢境能作為判斷依據的話。我也許沒在行為上讓他跟我上床,但在頭腦中肯定這麽幹了。而且,在夢裏,我讓他愛上了我,我也愛著他,我們是一家人,阿黛爾再無蹤跡可尋。我抹去了她的存在。

我呻吟一聲,起床找水喝,打開電水壺。我睡得很早,現在很清醒,再睡個把小時的回籠覺毫無意義。水壺燒開了,我搖著頭,試圖把那鮮活的夢中生活趕走。我朝亞當的臥室看去,他很快就會回家了,我一陣激動。而且離蘇菲回來也不遠了,也許我應該對我和阿黛爾的這段友誼放手了。采取蘇菲的建議。遠離阿黛爾和大衛,遠離我陷進的這團愚蠢亂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