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阿黛爾

“哦,坦白說,”我說,“是真的嗎?你是很嚴肅地在問嗎?”我的笑聲在電話裏愉快而清脆,我幾乎能聽到塞克斯醫生在電話那頭稍稍松了口氣。“很抱歉,”我繼續道,“我知道這不是個好笑的話題,我不是在嘲笑它,但是大衛?這很滑稽。沒錯,我臉上的確有塊瘀青,但那是我自己犯傻弄出來的。我在廚房裏笨手笨腳的。大衛肯定告訴過你吧?”

說真的,聽到塞克斯醫生在我耳邊喋喋不休,我的確覺得很好笑。多麽典型的會誇大其詞的癮君子。當然,安東尼是想要救我,所以他把看到的情形做了潤色。這真是完美極了。我告訴大衛,他星期天晚上到我家門口來過——我當然要告訴他。要是男孩去找他心理咨詢的話,他很可能會知道這事。但我沒告訴他,我讓安東尼覺得我很害怕。我也沒告訴他安東尼後來又回來過,那次路易絲也在,差點引發尷尬局面。我很快擺脫了他,但卻暗示我很高興見到他。顯然他很擔心我。真是個小甜心。

也許我應該開始和路易絲去鎮上吃午餐,而不是在這裏。萬一他在我們門外逗留的時候被她看到就不好了。

周一大衛去上班,立即給安東尼推薦了一個新的治療師。他肯定在某一刻跟蹤大衛回家,找到了我們的住處,這讓大衛很是煩惱。也許他跟蹤了不止一次。也許他花了好幾個晚上在路的另一頭研究我們的住宅,試圖鼓起勇氣靠近。據大衛說,安東尼吸毒只是因為他是個強迫症患者,而他的症狀發展成了對大衛的依戀。這一點,我幾乎無法怪罪那男孩。我自己也瘋狂地迷戀著大衛,從我第一眼見他起就淪陷,但安東尼的依戀似乎更加變幻無常。他只看了一眼我那帶瘀青的美麗容顏,就把依戀轉移到了我身上。現在我正在電話中替我那被指控家暴的可憐丈夫辯護。

憑心而論,塞克斯醫生至少聽起來很不安,顯然不願跟我提及這事。他是用免提在跟我說話,我可以在通話裏聽到輕微的回音。是大衛在聽嗎?我只能想象出在他們決定給我打電話時,他臉上是怎樣的神情。非常恐慌。他不願發生這種事情。他不知道我可能會說什麽。這讓我微微有點兒惱怒。他應該更信任我一些。我絕不會去毀了他的職業生涯。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想讓他成功。我知道這對他有多麽重要。

“我來澄清一下。”我說,“我們沒有打架。我們從沒在陌生人面前爭吵過,當然更不會在一位患者面前爭吵。”爭吵。我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憤憤不平得恰到好處。畢竟,我們都是非常典型的中產階級,塞克斯醫生尤其如此。現在他肯定覺得很窘迫。“那個年輕人來到門前問起大衛,當時我做完晚餐,正在清理廚房。我告訴他,大衛醫生頭疼上床了。就是這樣。他一定是看到了我的瘀青,然後編了這個故事。也許他是覺得被我丈夫拒絕了,想通過某種方式來懲罰他?”我深知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這是我和年輕的安東尼·霍金斯之間的共同點。

“我就是這樣想的。”塞克斯醫生說,“但顯然,當他把他看到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呃,是他說他看到的事情,他父母覺得,出於道義,得追查一下情況。”

他聽上去如釋重負。也許他存有一些懷疑,我並不驚訝。要在人們心中播下懷疑的種子,那簡直太容易了。畢竟,我們沒人真正了解彼此。

“那當然。”我說,“請替我感謝一下他們的關心。但真的沒有什麽事情可擔心的。也許,除了我的笨手笨腳以外。”我又笑了笑,仿佛整件事情仍然讓我覺得好笑。“可憐的大衛,”我說,“誰都可能會打女人,但他不會。請告訴那個男孩的家人,我希望他得到了他需要的幫助。”

當我們說再見並掛電話時,我心想,這樣會對我很有利。我的應對得當會讓大衛松口氣,希望這樣他會給我多一點兒空間,並重新去和兩面派路易絲共度那些下流的夜晚。要是他繼續壓制我,我就能拿這件事威脅他,說我要告訴塞克斯醫生我在撒謊,他的確打了我。這個威脅並不可信——跟其他我能做的威脅相比——哪怕大衛意識不到。我為什麽要毀了他呢?沒錯,我們很富有,但是大衛需要的不只是這些。我不能毀了他的前途,這樣最能毀掉他。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借此利用安東尼。他父母來診所告發這事會讓他覺得特別糟糕。他可能會覺得是他讓我在自己的暴力丈夫面前身處險境,我可以利用他的愧疚來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即便他說出去也沒關系,那會被當作他的另一個幻想。沒有人會聽他的。

我快速給大衛發了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