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4頁)

畫面裏的動作慢了下來,但圖像依然忽動忽停。盡管如此,女人盯向攝像頭的時候,我還是能看清她臉上的多處瘀傷;此外,她雙肩低垂,說明她非常疲憊,眼神也很說明問題:恐怕並非玩笑!

那兩個人突然闖進來時,女人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似乎早就在等他們,可當他們靠近的時候,她搖搖晃晃地退回墻邊。兩人都戴著滑雪面罩,但碩大的體型和走路的步態表明,那是兩個男子。兩人逼近,她轉過身去,一只胳膊蓋在頭上,隨即冒出一股煙,她倒在了地上。有個深顏色的東西在她胸口擴散開來。

那兩個男人匆匆忙忙從進來的那扇門逃走了。其中一個小心邁著右腿。女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唯一在動的是她T恤衫上的汙漬,猶如花瓣一樣毫無聲息地變大,直到黑屏。

我停止播放,做了幾個深呼吸,好讓自己定定神。一個活得好好的女人,瞬間就死了,似乎不像——或是讓人以為——是個玩笑。比如說吧,要是有人打算篡改某個事實,圖像質量會比這個好些。整天跟視頻打交道的人都有復雜的軟件和設備,不大可能制作這麽一個模模糊糊的廣角靜態鏡頭場景——真叫人不寒而栗!

我看了看樓梯那邊;謝天謝地,蕾切爾沒有看到錄像。她當然在電視上見過殺人場景,可這次並沒有好萊塢那種虛飾,而是毫不含糊地奪走一條人命的血腥現場。假如一個孩子目睹了這樣的事情,該怎麽對她說呢?

呼吸恢復正常後,我拉開遮陽窗簾。夜空晴朗,天氣冷得出奇,鄰居房屋的燈光在微風中閃爍,積雪的反光單調而怪異,把陰影一掃而光;樹枝與灌木落光了葉子,心懷不軌者難以偷偷靠近。平心而論,與前幾個月相比,現在還是安全多了。

盡管如此,我朝街區望去的時候,依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襲上脊梁。那盤帶子是個警告嗎?還是我應該提防的信號?可究竟為什麽呢?要我提防什麽?我向大衛和爸爸保證過,自己再也不會卷進冒險的事情裏面去。

我已經決定做一個無可挑剔的郊區媽媽4:關愛家人,任何時候都要照顧到家裏。然而今天,這事兒好像預示我無法做到。

我放下窗簾。

從錄像機裏取出帶子,扳了上面的保護開關,防止帶子內容被新錄像覆蓋。接著,我走向廚房,想給警方打電話。人還沒走到,電話鈴就響了。

家裏有個半大孩子,就不用操心接電話的事情,電話從來都不是打給你的;所以,聽到蕾切爾大聲叫我,我非常意外。

“媽。是大衛。”

我跟大衛·林登的關系,直到現在都不太清楚該怎麽對人說:“男友”?年齡太大了;“老伴”?年歲又不夠;為人守舊,不能算作“情人”,否則就算不上“政治正確”5;可他又不僅僅是“志同道合的另一半”,而是我深愛的男人——可我差點兒失去了他。我在“夫妻之道”或“情侶之道”方面很不擅長——只要問問我的前夫就知道了。我和大衛相處也遇到一些問題,只是正在努力解決。不過,我有時感覺我們之間還有些距離,他似乎還有些糾結,拿不定是不是該徹底信任我。我也怪不得他,因為我自己還對他有疑慮呢。我走進廚房拿起了聽筒。

“艾利,你好嗎?”

我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錄像帶,想跟他講講這件事,但又怕惹他煩心,於是騙他說:“很好啊。”

他沒注意到我在撒謊:“今天發生了一件我根本意想不到的事,”他說。

大衛雖說已經五十好幾了,可有時還像個熱情洋溢的男孩;這也正是他吸引我的諸多原因之一。我不覺看了看咖啡壺旁邊那張他的照片;照片裏,他一只手正插在那過早出現的白發裏,那雙藍眼珠甚是明亮。“什麽事?”

“我收到母親老家一位女士寫的一封信。”

“黑森林地區的?”

“就在弗萊堡6外面。”

大衛的母親於30年代來到美國,當時才十幾歲,是大屠殺7中全家唯一的幸存者;在美國遇到了大衛的父親魏斯,魏斯卻在戰爭結束後遇刺身亡。

七年後,她也死於一場車禍,因此大衛青少年時期主要是在寄養中度過的。成年後,他開始非常熱心尋根;我們當初正是因為此事而認識,其過程迂回曲折而錯綜復雜。

“信中說她可能有我舅舅的消息。”

“萊爾的弟弟?”

“對啊!我無法相信,艾利,可她認為我舅舅可能還活著!”

我跌坐回沙發上:“可我還以為……”

“我母親曾收到他最後的一封信,信裏說他正努力籌劃,一定要逃出來。當然啦,這些話是你父親跟我講的;應該是我母親給他看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