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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傍晚,魯斯坦站在上訴法院門口,看著一身黑色西裝的女友朱麗亞從法院門口的樓梯飛快地跑下來。

“親愛的,什麽事這麽急?每次看到你穿高跟鞋下樓梯我都心驚肉跳。”

“我知道你等了很久。”朱麗亞喘了一口氣,接過魯斯坦剛買的橙汁喝了一大口,“地區檢察官問起我這個案子警方有沒有新的線索,他現在壓力很大,德國移民團體和婦女團體裏,同情烏瑪的大有人在。就連州長都讓秘書給他打電話,州長的太太是德裔美國人。”

“這對你是個好機會,親愛的。”

“希望不要變成我職業生涯的噩夢。現在的線索完全是一團糟,唯一的低智商涉案人似乎就是老費若裏,而他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顯然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其他幾個涉案人每個人顯然都聰明過人。”

“不要妄自菲薄,親愛的,你我都不是傻瓜。”

“你那邊怎麽樣?有新消息嗎?”

“最新消息,好消息,親愛的,你同胞的DNA檢測結果出來了,和避孕套以及屍體上的不相符。”

魯斯坦笑著把一份注明DNA檢測結果的文件袋遞給朱麗亞:“我沒想到,我的女朋友會偷偷摸摸把別的男人喝過的紙杯藏起來,而且我好像也不怎麽惱火。”

“真的?”朱麗亞匆忙笑了一下,從文件袋裏抽出化驗單,凝神看了一會兒,然後放回去。一份化驗單上注明物證,另一份化驗單上寫著李忍的名字,顯示兩份DNA不相配。

“你怎麽想?DNA不匹配,卻把和烏瑪的合影扔了。這個怎麽解釋?”魯斯坦一邊開車門,一邊問。

朱麗亞坐上車,沉思了一會兒,說:“有一種最明顯的可能性是,烏瑪現在的情人不是李忍。而李忍和烏瑪曾經是情人,分手後不想放過烏瑪,偶然目睹烏瑪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殺了烏瑪,然後為了不被懷疑,把相冊丟進了溪水裏。”

“合理的猜測。”魯斯坦評價說,“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李忍在加州開會的那段時間,繼續有人給烏瑪打電話。但是別忘了,李忍有一個非常可信的不在場證明,他的太太。”

“魯斯坦,說心裏話,我很希望李忍能夠脫罪。他和我一樣是中國人,身世值得同情,我也非常喜歡他那個可愛的老婆。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同情心壓倒了理智,法律應該是無情而公正的。”

“可以理解。那麽尹曼教授如何?似乎現在和死者有關系的,也就是李忍、尹曼,或許還有我們現在要找的這位馮川教授。”

“別忘了,還有烏瑪在華盛頓的那個好友。雖然由於郵件被刪除,我們到現在還沒找到這個人是誰。”

“當然。說說你對尹曼的看法?”

“尹曼是個老狐狸。話說得滴水不漏,看似真誠,其實空話一堆,而且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死去的烏瑪身上。他的不在場證明還需要向他太太查證,另外DNA檢測結果也沒出來。”

“你好像從讀書的時候開始就討厭金發碧眼的白種優越男人。”魯斯坦一邊開車,一邊斜眼看了一下女友。

“誰說的,我在你之前的男友都是金發碧眼的。”朱麗亞笑著說。

“是嗎,看來我是真正的美女終結者了。”魯斯坦一邊開著玩笑,一邊開車穿過內港周圍的幾條小巷,進入聯邦山邊上的一條小巷子裏。馮川教授就住在不遠處的一棟獨立兩層小樓裏面。

“不管怎樣,這次的調查還是當做沒有拿到忍的DNA證據那樣進行。他仍然是我們的懷疑對象。”朱麗亞低聲說。

按了門鈴之後,一個面容憔悴的亞裔中年婦女打開門,聽說了他們的來意後,便把兩人讓進了屋裏。

中年婦女似乎對講英文不夠精通,嘴裏嘀嘀咕咕說了幾句什麽,就帶著魯斯坦和朱麗亞走過一條長長的過道,兩邊是廚房和儲藏室,過道的盡頭是一個雜亂的客廳,胡亂地堆著衣服,可能很久沒洗了,散發出一股餿味。馮川正坐在黑糊糊的沙發上,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黑黑瘦瘦的印度男生。

眼前的馮川很難與教授的形象聯系起來,穿了一件幹凈的咖啡色T恤,身材不高,年齡四十歲左右,微黑的臉上肌肉松弛,布滿皺紋。這明顯不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男人,但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機智仍然給人印象深刻。

“你好!我是馮川。這是我的學生阿寧多。他是不是需要回避?”馮教授站起來和魯斯坦他們打招呼,阿寧多卻仍然坐在沙發上。

魯斯坦介紹了自己和朱麗亞,隨即直截了當地問起馮川和烏瑪的關系。

馮教授搖搖頭說:“幾乎沒有關系。我是計算機系的,她是數學系的,能有什麽聯系?幾年前烏瑪從霍普金斯辭職,很多人傳說是因為我排擠她,剽竊她的研究想法。這完全是胡扯,我和烏瑪的大研究方向雖然有交叉,但做計算機行業已經不是十幾年前了。學科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每個研究者所專注的領域都很細,相互之間可謂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