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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馮川教授家出來,魯斯坦和朱麗亞決定在內港岸邊走一走。天色已經黑了,海港中遠處停靠的軍艦桅杆的尖頂上閃爍著點點光芒。周中的時候,海港邊人很少,雖然餐館和遊戲廳都營業到半夜,但街道上空空蕩蕩,非常冷清。

朱麗亞想起距離上次來這裏吃奶酪蛋糕的時候僅僅過了一個多星期,而這一個星期裏,她卻目睹了幾段不幸的人生。烏瑪的,李忍的,或許也有馮川教授的。

所謂的美國夢,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陷阱。朱麗亞悵然地想。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當年自己的父親是否也經歷了這樣的痛苦?

“怎麽樣?你覺得馮教授的談話有價值嗎?”魯斯坦開口說。

“還算有價值吧。”朱麗亞回答,“我覺得我們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他對患癌症的太太感情看似很深厚不說,他對學術似乎沒那麽大興趣,加上還有公司要打理,沒有必要和已經辭職多年的烏瑪糾纏不清。”

“你不覺得就一個教授而言,馮川似乎太口無遮攔了嗎?”

“或許就因為他太口無遮攔,才在系裏處處被排擠,和學生關系一塌糊塗,而不是因為他所以為的種族排斥。而且,華人社會還是很崇尚直率的,特別是知識分子階層。不像西方社會,經歷了那麽多年教化,社交場合實在是虛偽得可以。”

“或許你是對的。”魯斯坦點點頭,“但是他對李忍的敵意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這點我也有些疑惑。如果真的是那個印度學生試圖砍他,他都把印度學生請來家裏吃飯和解了,卻對李忍還是有那麽深的怨懟?挺可疑的。”

“或許同為華人,又在同一個領域,他和李忍彼此有更強的競爭意識。李忍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他作為導師一直心懷不滿,也是可能的。”

“嗯。總之,我覺得馮川嫌疑很小。現在我更多的是考慮尹曼的問題。他背後故事太多了,人也心機最深。但現在只能有一點朦朧的懷疑,畢竟沒有任何證據。”

“親愛的,恭喜你,你找到了最好的起訴目標,白人、男性、精英、政客。媒體會發瘋的,地區檢察官哈克先生更會欣喜若狂。”魯斯坦調笑女友。

“不!你怎麽能這麽說?!”朱麗亞假裝憤憤不平地捶了男友一下,“你知道我關注正義得到伸張,遠遠超過我關心媒體和升職。”

魯斯坦微笑了一下,愛憐地看著自己意氣風發、野心勃勃的女友。

朱麗亞不理會魯斯坦的目光,接著說:“我們不如來清理一下證據。你想,計算機系教學樓裏有多少人有機會和烏瑪關系密切,以至於幾乎每個禮拜都給她打電話?我們只知道尹曼教授和烏瑪曾經是關系很深的同居戀人。還有就是李忍曾經做過烏瑪的房客,兩個人或許有過戀情。我們已經基本排除了馮川教授持續從學院給烏瑪打電話的可能性。”

說到這裏,朱麗亞似乎覺得什麽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錯過了,但一時怎麽也想不起來,便說:“但是那個從計算機系教學樓下面公用電話打出的號碼,在十二月中旬那個禮拜四出現在烏瑪的電話記錄上,而那一天,李忍仍然在加州。可以給他作證的不僅有他的妻子,還有兩個好朋友。”

“好朋友也可以說謊,”魯斯坦微笑著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你,沒做深入調查以前什麽都不能輕信。甚至包括馮川。他那麽聰明,我們又如何能確定,他的爽直態度不是裝出來的?特別是,要記住,兇手臨走前擦幹凈了所有的指紋,連專業人員也找不出線索,這樣的心智足以讓他做事情蒙蔽我們的眼睛。”

“我沒有忘記這一點,我只是提出尹曼為什麽值得被懷疑。八月下旬李忍回國結婚了,對吧。從霍普金斯計算機系樓下打出的電話記錄中斷了,很巧的是,作為忍的導師的尹曼教授也在國外度假。”

“不錯,當時我記得你提出過這個。但是想一想,烏瑪的電話記錄被刪除了,為什麽?那麽聰明的搞技術的人,不會不知道電話記錄可以恢復吧。而且,如果是尹曼刪除的,那條地線的號碼也是他打的,為什麽那個號碼禮拜四又出現了一次?”

“或許他回到家後越來越緊張,而烏瑪的屍體始終沒有被發現,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看看烏瑪房裏是不是有什麽動靜。”朱麗亞叫起來,“剛才一直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我們忘了羅斯太太關於烏瑪的房客的線索了!羅斯太太提供的一個房客,描述很像李忍。此外,不是還有一個風度翩翩的白人男性嗎?當然,尹曼不會去租烏瑪的房子,但如果他們一直有私情,羅斯太太誤以為他是房客,這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