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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亞和魯斯坦在三十分鐘以內趕到了位於沃克大道的私人住宅區。

這是朱麗亞第三次來現場。經過幾天前的一場大雪,烏瑪門前的梅花仍然在怒放,即使幾米遠的停車道也可以聞到濃郁的幽香。

羅斯太太已在家中等候多時。稍作寒暄之後,她領著魯斯坦二人來到了弗蘭克的房間。一個慘白瘦弱得像幽靈一樣的黑發少年坐在床上,正微笑地看著走進來的人。

“你們好,我叫弗蘭克。”話音剛落,弗蘭克就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羅斯太太立刻緊張地走過去,摟著弗蘭克說:“是不是發燒了?要不要喝點牛奶?”

弗蘭克搖搖頭。羅斯太太緊張地對朱麗亞說:“弗蘭克剛才好像有點發燒。”

魯斯坦溫和地說:“別擔心,羅斯太太,我們只問幾個問題,很快就走。”

朱麗亞注視著弗蘭克,面前的少年和華人社區常見的ABC長得不一樣,倒更像是一個漫畫裏的人物,一對黑眼睛古怪而幽深,蒼白的臉頰因為咳嗽泛起一陣紅暈,樣子很漂亮,卻帶著難解的異樣神情。她坐在弗蘭克床邊,右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弗蘭克放在被子上的手,柔聲說:“我叫朱麗亞。你覺得困嗎?那麽晚睡覺?”

“不困。”弗蘭克搖搖頭,“媽媽說這件事情很重要,我想快些和你們說。”

朱麗亞點點頭,沖弗蘭克微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烏瑪的照片:“弗蘭克,能不能告訴我,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認識。她種的花很美,阿西莫夫特別喜歡。它還喜歡吃花,我每次都得拉緊它。”弗蘭克停住敘述,歪著腦袋看著朱麗亞,似乎在觀察她。

不知道為什麽,朱麗亞覺得很緊張。她過去也詢問過年少的證人,雖然需要比詢問大人更多的耐心,但從沒有像這次這樣緊張。面前少年的神色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謝謝你,弗蘭克。那麽,你知道她是怎麽去世的嗎?”

弗蘭克似乎很困惑地看著朱麗亞,又把目光投向羅斯夫人:“怎麽去世的?我不知道。媽媽,你知道嗎?”

羅斯太太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黑發,說:“你知道什麽,就和警察說。”

朱麗亞說:“你常常帶著阿西莫夫路過烏瑪的房子嗎?”

弗蘭克點點頭。

“你通常能從烏瑪的窗子看見裏面嗎?能看見些什麽呢?”

“有的時候能看見的,有的時候拉上大窗簾就看不見。烏瑪的窗簾是淡紫色的,傍晚有時候能看得見裏面,但看得很不清楚。她的房間裏有很多蘭花,有沙發,還有一幅畫,就能看見這些。”

朱麗亞和魯斯坦對視了一眼,彼此點點頭。

“謝謝你,弗蘭克。在我們知道烏瑪去世了的前幾天,你有路過她的房間嗎?”

弗蘭克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是的,我幾乎每天都帶阿西莫夫散步。”

“那麽,你有看到過什麽特別的事情嗎?”朱麗亞盡量控制自己聲調平和,但是她還是知道自己的嗓音有些發抖。雖然做兇殺案檢察官有幾年了,她還是改不掉第一次詢問關鍵證詞時候的緊張心情。這是一種“真相即將展開”的激動,還有一絲對未知的本能恐懼。她注視著弗蘭克,從上面尋找每一絲表情變化。

“是的,我看見有一個人站在烏瑪的窗前。”

“你以前看見過這個人嗎?他是什麽樣子的?”

弗蘭克眨著眼睛,看著朱麗亞,似乎在回憶那個人的樣子。突然又咳嗽起來,一連咳嗽了很多聲。魯斯坦把目光投向羅斯太太,羅斯太太臉上又是焦急,又是心疼。

朱麗亞輕聲說:“弗蘭克,這樣,我問你一些形容性的詞匯,你告訴我其中的選擇,好嗎?你理解我的意思嗎?”

弗蘭克點點頭。

“這個人是黑色頭發,還是褐色頭發,還是金色頭發,還是紅色頭發?”

弗蘭克臉上現出迷茫的神色:“褐色頭發……或者也是金發?我不記得了。當時天色很暗。”

“他有多高?是接近我,還是接近魯斯坦,還是接近你的媽媽?”

弗蘭克想了想,說:“接近魯斯坦。”

“他的皮膚是什麽顏色?黑色,褐色,棕色,黃色,還是白色?”

“不記得了。”弗蘭克猶豫著說,“我說了,當時很暗。”

“他穿什麽衣服呢?還能記得嗎?”

弗蘭克猶豫了一下,說:“我記不清了,似乎是咖啡色的,或者是黑色的。可能是西裝。”

朱麗亞又和魯斯坦對視了一下,廚房血跡裏發現的毛料是西裝。

弗蘭克似乎注意到朱麗亞和魯斯坦之間的目光交流,連忙加了一句,說:“但也可能是夾克,我記不清了。”

朱麗亞繼續問道:“他的眼睛呢?眼睛是什麽顏色的,能看清嗎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