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光頭抱了滿懷的畫進了寧遠的畫室。雇員過來幫忙,奇怪地問:“這些都是什麽呀?”

“畫!”

“什麽畫?”雇員問。

“別問了,能掛的掛上,能擺的擺好。每幅要價三百塊,最低不能低於二百五十塊!”

光頭說著,走到寧遠的辦公區,在一張紙上寫上:“本店新到名人名家畫,有真跡、有仿畫,档次齊全,價格面議,歡迎選購。”

光頭寫好後,讓雇員貼到門外去。

雇員看後面露難色:“你知道,寧經理不允許在咱們畫室賣假貨。”

光頭說:“現在顧不上那麽多了!馬尾長發等錢救命呢!都像寧遠這麽清高,還不都得餓死?再說,他現在也顧不得臉面了,他需要錢,錢能救馬尾長發的命,貼上!貼上!”

“要不,等寧經理回來,你和他商量商量再貼出去?我怕他回來看見了發脾氣。”

“發脾氣?他現在還能對誰發脾氣呀?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現在也顧不得臉面了,他這會兒正學著馬尾長發,低三下四地在酒吧給人畫肖像呢!畫一張五塊錢,靠這能救馬尾長發?我這是看不了他受那份罪才這樣的。聽我的!貼上去!”光頭和雇員一起忙活起來。

在馬尾長發給人畫肖像的酒吧裏,寧遠模仿馬尾長發的樣子攬生意。

他不如馬尾長發會逢迎,說話聲音又小,“我給您畫一幅肖像吧,就三分鐘,畫得不好不要錢。”

以前,他見過馬尾長發追在人家屁股後邊要給人家畫肖像,看馬尾長發低三下四恭維人的樣子,他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可那畢竟不是自己,現在,他真切地嘗到了出賣自尊的滋味。

進出酒吧裏的人都很忙,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過去了。偶爾有看他的,那眼神也不對勁兒。有窮極無聊或者等人的,坐下讓他給畫,然後扔下一點兒錢,也不問價錢合適不合適。

不過,也有不錯的。一個穿戴像是紳士的人問他:“你是畫家?”

寧遠點頭說是。

那人說:“畫家都是窮困潦倒的,你不像。”

寧遠說:“我是還沒到窮困潦倒的境地,可是,我的一個朋友窮困潦倒了,他叫馬尾長發,也是一個畫畫的,他以前就在這兒畫肖像。幾天前,他被車撞了,一直昏迷不醒,需要錢。”

紳士掏出來一疊錢,分出一半給了寧遠:“給!不用畫了。”

寧遠臉皮薄,不敢讓面孔都暴露在光線下,但還是有女士發現了他。這點兒,他比馬尾長發幸運。他的生意很快好起來了,那些女士都很有錢,或者跟著她們的男人很有錢。她們坐在他對面,鬧不清是為了讓他畫肖像,還是為了欣賞他那張比肖像還肖像的臉。臨走,留下不多卻也不算少的錢。

2

調查推斷和解剖屍體證實,寧全福被殺的時間是下午五點至六點鐘之間,鄰居們說,沒聽見寧家有響動。

寧家的衛生間沒有明窗,並且那個時間正是各家各戶做飯的時間,就算有聲音,也不易驚動四鄰。

寧全福家的門窗沒留下撬壓和破損的痕跡,地板上沒有提取到可疑足跡,提取的指紋也多數是寧家人的,其中寧全福書房裏的幾枚可疑指紋,暫時還沒有找到主。

因為槍和空彈殼都泡在浴缸的血水裏,所以,沒提取到任何指紋。

寧全福司機提供,寧全福被害當天下午四點多就坐著專車回家了,比往常早了一個多小時。

司機照舊把車停在他家樓前的綠化帶前,寧全福下車前扔下一句話:“明天早半個小時來接我。”司機看著寧全福沿著綠化帶走向自家單元門。

“就是說,司機沒看到有可疑人尾隨。那麽,兇手是怎麽進的屋子呢?”案情分析會上,齊大庸說,“門鎖上沒有新配制的鑰匙形成的新鮮痕跡,寧家對門住戶有一只大狗,平常來個生人就叫,那天,樓上樓下的鄰居都沒聽見狗叫,這是為什麽呢?”

劉保國說:“鎖孔裏沒有新鮮痕跡,不能說明寧家的鑰匙沒被配過,現在的配鎖工藝這麽先進。據了解,寧家對門住戶那條狗發案時間正好被主人帶出去了。還有,寧全福的司機只是坐在車裏看著寧全福進了單元門,樓道裏是不是有人預伏,司機是看不見的,尾隨寧全福入室作案不好被排除。”

齊大庸並不理會劉保國的話,仍自顧自說:“兇手應該是提前用鑰匙進入寧家的。兇手對寧家的情況熟悉,知道他家的小口徑步槍沒有子彈,難道兇手是自帶子彈去的?”

劉保國說:“大齊,你是不是想說,嫌疑人可能出自寧家人?”

齊大庸說:“你聽我說完!寧家有四口人,兇手為什麽只帶了一發子彈?兇手應該是知道當晚那個時間只有寧全福一個人在家。槍和彈殼泡在水裏,應該是為了銷毀指紋,這也是熟人作案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