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在空中,謹防鳥女

“刀、刀城先生……這、這是……”

正聲鞋也不脫,就搖搖晃晃地想從三合土走上板間。言耶拼命阻攔著他,同時關上門,插好了門閂,然後從胸前的衣袋中取出鉛筆,以承接門閂棒的金屬底座為基準,在橫木上畫了幾條線。

“姑且這樣就行了吧。好,我們這就向祭壇進發。啊,我說,正聲君,上去前不脫鞋可——”他一邊竭力安撫極其焦慮的正聲,一邊沿著筆直的木板路從三合土走到大鳥神之居的階梯中段,“不,還是先從這裏觀察一下吧。”

氣勢十足奔向祭壇的正聲,行至途中就被言耶柔聲勸阻了。他就像自己說的那樣,開始細看祭壇。雖說有篝火,但這裏的一切畢竟還是被淡淡的晦暗籠罩著。不過,在凝目眺望的過程中,壇上的景象總算緩緩收入了眼簾。

首先是大鳥神之居的左半部分,狀態保持得比較齊整。祭祀飛翔巖的供品壇上,可以看到幣、榊和香爐等物,還有多半是辰之助帶來的華麗的鯛。供品前,左右各有一個燭台。從言耶所處的方位看過去,右側那個已倒,但想來是朱音為舉行儀式才布置的供品壇,基本上原封未動地保存了下來。

從供品壇到祭壇的右半側,一路撒滿了鳥的喙、爪、羽,看來是曾被言耶打開過的疊箱內收納的物品。而且,這些東西雖然在供品壇前還齊整均勻地分布著,但越靠近祭壇右側就越亂。淩亂不堪的祭壇上,有一塊長方形的紅布,亂糟糟地攤在大鳥神嘴前的板間上。而在布上,可以看到好像被什麽沖擊得七零八落的人骨——

“朱音小姐似乎是一邊在祭壇左側祭祀大鳥神,一邊在右側準備施展返魂術……”

“骨上粘著的,是……血吧?”

就像正聲所指出的,人骨中的大部分都在滴血。

“在那個棺材似的箱子裏看到骸骨時,雖然感到骨頭格外新鮮,但畢竟是沒粘血啊。”

“那麽,這血……”

正聲的口氣異乎尋常。言耶責備他似的說道:

“不,現在還不能判斷,還太早。也可以理解為只是返魂術需要血罷了,這些都是事先準備的血。雖然被雨水沖掉了不少,不過你看,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來吧?與其說是飛濺的血粘上了骨頭,還不如說是直接把血塗抹到了骨頭上吧。好幾個小壺和刷子正倒在布的周圍。也有紙人之類的物品,還撒著五顏六色的粉末呢,雖然粘上了血不容易分辨出來。”

“你是說這些都是返魂術的必需品,而血,是裝在哪個壺裏的,後來有人拿刷子把血往骨上塗?”

“只看這裏當然無法斷言——”

“但是,就算血是事先準備的,究竟是怎麽個準備法?不是很快就會凝結嗎?”

“和甘油混合就能避免凝結。”

“即使把人骨上的血看成是為了施展返魂術而塗抹的,飛濺在這塊紅布周圍的血又是怎麽回事?只給骨頭塗抹的話,不會濺得這麽遠,不是嗎?”

拜雨水所賜,木板地已經濕透了,但正如正聲所言,淡淡的血痕在紅布四周清晰可辨。

“那是塗上人骨後被雨水沖刷下來的血吧?要不就是給骨頭塗抹時失手灑了,怎麽解釋都行啦。”

“但是——”

正聲還要糾纏,言耶揚起右手,擺出了制止的姿態。

“到此為止了好嗎?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弄清楚這種情形是否是朱音小姐有意為之的。”

“話雖如此……但是刀城先生,這裏怎麽看,都是一副被肆虐狂暴過的樣子,不然就只能認為有過爭鬥了,不是嗎?”

“但朱音小姐說過,儀式過程中會有不止一股力量運作,而且她的意思是這些力量會影響到祭壇。”

“你是說,那指的就是這種狀況?”

“朱音小姐還說過,純粹的真理之身降臨為其準備的有形之身時,依靠返魂術復蘇的身體作為容器不知能堅持到什麽程度。”

“這裏的情形,難道是作為容器的身體超過忍耐的極限爆炸了……”

正聲的口吻就像在說“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視線卻遊離不定,這是因為眼前的慘狀太鮮明、太真切了嗎?

“我們現在還一無所知,這種解釋也不是不行呢。”

“那麽,也可以認為是姐姐的血嗎?”

這時的正聲,似乎總算恢復了理性,但他還是用有點咄咄逼人的態度追問言耶。

“那樣的話,就有兩種可能。一是儀式失敗令她意外受傷。另一種可能則是有人在儀式過程中加害了她。不過,如果是前一種情形,受傷的她應該還在這裏,後一種可能也能以同理反駁。還會出現新的疑問,即那個所謂的加害人是怎麽潛入拜殿的。對了,此人的身份和動機也是個謎,得加上。”

“無論是哪一種,總之姐姐死了……是這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