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斯蒂芬(第3/6頁)

“別哭了,媽媽。”海登向後靠著,輕撫著我的臉。“我讓你和艾莎公主一起玩。”

當我們倆都平靜下來了,我給海登穿好衣服,讓她玩iPad,自己則在一旁清理地上的爛攤子和碗的碎片,同時壓制著不斷湧起的罪惡感。她絲毫沒有表現出受到我剛才可怕的行為所影響的跡象,每當她玩的遊戲進入下一關時,都會不停地喊著:“媽媽!看!”又一陣罪惡感擊中了我:自打我們從巴黎回來,我就一直用儲存著各種誘人的兒童遊戲的iPad來替我“看管”孩子。

收拾好殘局後,我突然有一種想坦白自己的所作所為的沖動。我給馬克打電話,但是他的手機關機了。我打算打給媽媽,隨即改變了主意。到頭來,我只能向他們兩個人尋求幫助,這樣的事實讓我感覺很可悲。我在手提包裏翻找著緊急鎮靜劑,但是那盒氯巴占已經空了。我原本只想服用兩周:那種藥物只是用來緩解遭到入室搶劫後產生的緊張感的短期解決方案。如果我還需要——我很確定我需要——那就意味著我還要去見醫生,而這項費用很可能不包含在馬克的醫療補助裏。我得將就一下。考慮到佐伊的死因和馬克現在脆弱的心理狀態,我不太可能告訴馬克我想買鎮靜劑。於是,我用警察局裏的咨詢師傳授的呼吸練習法來代替藥物,直到內心不再湧現緊張的感覺。

離開房子可能會好一些。也許我該做我前幾天就想做的事:去海邊。之後,海登和我可以用購物來打發時間。她喜歡去匹克恩培超市,喜歡坐在購物車裏被推著到處走。可既然她正全神貫注地玩著遊戲,我決定等她玩膩了再提出帶她出去,於是便查看了郵件。沒有那個出版代理人的任何消息,但我不允許自己因此陷入多疑的旋渦中。我點開臉書的網頁,翻看著別人隨意曬出來的狀態,很慶幸自己沒有發布任何關於我們計劃去巴黎旅行的狀態。

我正想退出登錄,這時,我的谷歌郵箱中咻地彈出一封來自珀蒂夫婦的郵件:

對於那個死在公寓庭院中的女人給你們帶來的麻煩,我們感到很抱歉。另外,我們還要對沒能抵達你們在非洲的房子而表示抱歉。能否告訴我們你們在公寓時或者現在還經歷了什麽?如果你能為其他想要住在這裏的客人留個好評那就太好了。祝你們愉快。

我發出一聲大笑,嚇了海登一跳。給出評價?給出好評?我迫不及待地想把這條消息告訴馬克,於是又撥了他的手機。這次直接轉接到了語音信箱。我把郵件轉發給他,然後發了條短信,催促他查看郵件。

謝天謝地,海登又沉迷於iPad中,於是我自娛自樂地寫了一篇關於珀蒂那裏的評價:

珀蒂夫婦——如果那是他們的真實姓名的話——不僅沒有出現在我們的房子裏,也沒有通知我們他們改變了安排,而且他們的公寓是個該死的墓穴,與他們在網站上描述的完全不符。它讓人想到了電影《閃靈》中的旅館,只是條件沒那麽好,而且更嚇人。整棟大樓裏只住著一個瘋女人,她不請自來地到了我們的公寓,然後自己跳出了窗外。這棟公寓對那些喜歡遭受精神刺激、享受充滿食物和糞便臭氣的空蕩蕩的大樓裏可怕氣氛的人來說簡直棒極了。

我沒有把它發送給他們,相反我寫道:你們是在逗我嗎?好評?滾吧。還有,為什麽你們那棟該死的大樓裏沒有其他人住?

這一封我也沒有發送(它還在我的草稿箱裏)。我又寫了一封很憤怒的郵件來投訴我們的遭遇,然後發送到換屋網站,並抄送給了珀蒂夫婦。現在,我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盯著電腦屏幕。是時候離開家出去釋放一下了。我收拾好防曬霜、海登的沙灘玩具和毛巾,把它們塞進包裏,然後出門。我把她放進安全座椅裏,系好安全帶,在我發動引擎時,她開心地自言自語。它只是在空轉。電池用完了。交流發電機一直出問題,我知道它遲早會壞掉的。盡管知道是無用功,我還是一次又一次試著發動。裙子被汗水浸濕了,貼在我的後背上。由於沒法開空調,海登和我必須盡快離開車裏。我用拳頭擊打著方向盤,無聲地咒罵:“該死,該死,該死!”這樣海登就不會聽到我的“大聲詛咒”。僅僅一天之內,她已經目睹了太多母親的失控行為。

我答應過她去海邊了,現在該怎麽辦?沒有了車,這一天的時間長得遙遙無期。海登和我可以走著去公園,但這個時候,天氣像蒸籠裏一樣悶熱。我們也不能坐中巴或者出租車去海邊:馬克讓我承諾永遠不會帶著海登乘坐其中任何一種交通工具,因為他覺得不安全,我也非常同意。

我爬出車外,給她解開安全座椅的安全帶。奇怪的是,她沒有詢問或者抱怨計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