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斯蒂芬(第3/5頁)

“不要。”我低聲說著。我向馬克使眼色,想讓他做點什麽——不要讓他們把我從他身邊帶走——但是他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看向我這邊。

前面的那個人——他非常瘦削而且看起來很年輕,有些緊張——像牽著狗一樣往前拽著我,另一個人離我背後不到一步的距離。我們往樓上走,向海登那裏走去,向臥室走去。冰冷的恐懼感再次襲來,緊接著,我下定決心:如果接下來他們要強奸我,或者試圖傷害海登,我就拼命反抗,誓死不從。我們來到了樓上,就在那個瘦子打開海登臥室門的時候,我拼盡全力用雙腿猛踢地面,使勁扭著胳膊拉開他。“求你了!”我哭著說。他往裏面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然後還算有良心地輕聲關上了門。

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了。即使他們把我猛拽到臥室,我也感到了很大的解脫。他們現在要強奸我嗎?就在這裏嗎?千萬別醒來,海登。不要醒過來,我的寶貝。他們中的一個緊緊地攥著我的手腕,另一個把臥室的抽屜翻個底朝天,內衣、襪子全被扔到了地板上。我沒和他們對視。一次也沒有。從來沒有。我盯著腳趾上已經有些剝落的藍色指甲油。那個瘦子低聲向同伴抱怨著什麽,接著拿起我的蘋果手機,很熟練地取出SIM卡,然後把手機丟進他的背包。接下來是我的蘋果電腦,還有馬克的手表。我不在乎,我只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

我們拉扯著下了樓,一次一個台階。我絆了一下,身後的人扶住了我。我幾乎想謝謝他。簡直是愚蠢至極。接下來沉悶的二十分鐘裏,他們翻遍了廚房的每個抽屜。我沒去想馬克,或者那個頭目對他做了什麽;我所有的神經都因為怕海登醒來而緊繃著。我們推搡著回到走廊,路過餐廳——我感覺自己受夠這一切了。快點結束吧,我想尖叫。無論是強奸還是捅死,接下來發生什麽都無所謂了。

那兩個家夥把我拖到了客廳,馬克依舊臉色慘白地以同樣的姿勢坐在沙發上。

“你沒事吧?”他沙啞地說。

我點點頭。

“海登呢?”

“在睡覺。”

“起來。”那個頭目對他說,馬克由於恐懼而渾身顫抖、身體不協調,所以他不得不用手撐著沙發才站起來。我們又被拽回廚房,進入了儲藏室。他們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很快地交流了一下。

“你們一直在這兒待到早上。”那個頭目溫和地說。他關上儲藏室的門就離開了,我們陷入了黑暗中。幾秒鐘之後,門突然打開了。他在試探我們。

門又一次關上了。門上沒有鎖。

我不停地顫抖,嘴裏的味道像是剛剛喝過血一樣。我們輕松地擺脫了他們,沒有被捆綁、蒙眼、折磨,或者被強奸。按南非的標準來看,我們已經夠幸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把耳朵貼在門上——他們走了嗎?

“我們是不是可以——”

“噓,”馬克說,“他們會聽到的。”

“但我們得去看看海登的情況。”

“噓……”他又說。

當我沖出儲藏室跑向女兒的時候,馬克仍在原地沒動。

“斯蒂芬?”馬克的聲音讓我從那一晚的情景中跳出來——警察局的咨詢師曾勸我盡量避免去回憶。我還在撫摸著無名指上原本戴戒指的地方。他伸過手摸我,但我把手抽了回來。“我一定再給你買一枚,斯蒂芬,再買一枚戒指。”

“嗯,以後再說吧。”又不是換個電腦或者照相機那麽簡單。

“很快,我向你保證。嘿,也許我們可以在這兒買一個。”

“以這麽高的匯率嗎?你簡直是瘋了,馬克。”但我還是沖他笑了笑。“我不需要戒指。”

我低頭看向大腿。大衣上滿是食物碎屑,兩個面包都不見了。我卻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把它們吃掉的。

他看了一眼手機,說:“有個蠟像館離這裏很近。應該是在老劇院裏。想去做些俗氣又好玩的事嗎?”

“明天吧,也許。”現在,我只想呼吸新鮮空氣。“我們走走吧。”

“好啊。”我能看出他在為與海登通話時的沉默而感到過意不去。

之後我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幾小時。我暫時把珀蒂夫婦的事放在腦後,並且提醒自己海登很好。的確,公寓的條件很差,但是溫暖又幹爽。而且我們要面對事實:住宿是免費的。我們互相挽著、在寬敞的大道上漫步,在巴黎歌劇院前駐足觀賞。接著,我們在皇家街瀏覽櫥窗裏的商品,想象自己是消費得起奢華錢包和定制巧克力的中產階級。我感受著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身著皮草、佩戴圍巾的女士從我們身邊款款走過;光鮮亮麗的男子在我們周圍川流不息,他們腳上閃亮的皮鞋是那些熱衷時尚的人才敢穿回家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