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斯蒂芬(第2/5頁)

“你是說那也許是他們的另一套房產,或者是買來投資用的。”

“是啊,那房子一點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和我們的房子完全不同。”

“他們和你溝通的時候完全沒提到過這種情況,是嗎?”

“沒。我用谷歌把所有信息都翻譯過來了,可能還是有一些誤解吧。”

“他們給你手機號了嗎?”

“沒有,但他們有我們的手機號。給他們發個郵件吧,順便問問調制解調器在哪兒。”

我按照他說的寫了封郵件,大致內容是:嘿!你們怎麽樣了?我們已經到公寓了,方便告訴我們調制解調器在哪兒嗎?如果收到郵件,請回復我一下。多謝!我盡量讓語氣看起來很輕松,就算一想到珀蒂夫婦沒有如實說明他們家的狀況就讓人生氣,我也不想引起任何實質性的爭端。

“再來一杯咖啡嗎?”馬克問。

“好呀。”我說,才發現我們倆都不想離開這個溫暖而普通的星巴克。你們是來巴黎幹什麽的?啊,知道了,是來看全球連鎖店的。

我回復了卡拉的郵件,對給她帶來的麻煩表達了歉意。馬克這次從櫃台帶回了一個巧克力丹麥酥和一個大的羊角面包。我們倆再一次陷入沉默。雨漸漸停了,遠處藍色的天邊露出一抹調皮的銀色光芒。我抿了口拿鐵,突然很後悔點了它。如果不注意的話,咖啡因造成的神經過敏也許會再次誘發強烈的恐慌症。我的手指摳著掌心。左手缺失的訂婚戒指讓我習慣性地心頭一緊。我從來都不會對珠寶感到狂熱,並且很厭惡那些胡說八道的商業化的婚禮產業,但我真的非常喜歡那枚戒指:纖細的鉑金指環上鑲嵌著一顆翡翠綠寶石,周圍點綴著一圈精致閃亮的碎鉆。甚至在醫院生海登的時候,我都不願把它摘下來,最後護士不得不在上面纏了一塊醫用膠布。那戒指是馬克的母親臨終前給他的——原本屬於她母親。我之所以如此迷戀它,是因為連馬克的前妻都不曾擁有過它——好像這個傳家寶冥冥之中是對我地位的一種認可;好像它象征著我不是那個被人輕視的、柔弱的第二任妻子。或許是讀了太多達夫妮·杜穆裏埃[13]寫的文字,才會使我產生這種尷尬的聯想。

我強迫自己咽下一塊羊角面包,希望能夠轉移注意力,停止由戒指聯想到本不該失去它的那件事。

但並不管用。

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和馬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裏播著一集《國土安全》。我不知不覺睡著了,蒙眬中想要說服自己起來到床上去睡。嬰兒監聽器中不時地傳來海登睡夢中咯咯的笑聲。

砰。接著是刮擦聲。“你聽到了嗎,馬克?”

“沒有啊。”他剛剛也在打盹。

“我們也許該考慮下——”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三個頭上蒙著巴拉克拉法帽[14]的男子闖入房間,手中的金屬閃閃發光——刀,切肉用的餐刀,就是整齊地插在廚房刀架上的那些。

我們倆都沒有尖叫,卻嚇得跳了起來。那一瞬間,我不敢相信,這不是真的,隨之而來的是極度的恐懼。“他們進屋了,馬克。”我聽到自己說著,可太晚了。之後我才發覺,那種真正的恐懼讓人感到冰冷。接著,海登,海登,我要去海登那裏。

我可憐地說著:“求你們——”

最矮的那個男人咆哮道:“閉嘴!保險箱在哪兒?”

“沒有保險箱。”

“保險箱在哪兒?”

“我們沒有保險箱。”

馬克沒有說話。我感覺他離我很遠,可能在別的屋裏。

按他們說的做,我想,別惹麻煩。另一個男人向我靠過來,貼得很近,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肥皂味和呼出的煙味。他粗暴地查看我的耳朵上有沒有戴著耳環,然後就去拽我的左手。他要做什麽?我懂了,他想把戒指從我的手指上拔下來。他另一只手中的刀是鋸齒形的——我聽說過有人的手指被砍掉的事。我把手抽走,喃喃地說:“我自己來。”一把擼下戒指時刮傷了指節,我遞給他。我很想哀求他:不要強奸我,不要傷害我的女兒。不要強奸我,不要傷害我的女兒。讓我做什麽都行。

“保險箱呢?保險箱在哪兒?”那個矮個子又問了一遍。他是最淡定的,不像其他兩個那麽慌張,我敢肯定他是他們的頭目。我看不見他的眼睛。

“沒有保險箱。”我聽見自己說。馬克還是沒有說話。

“保險箱呢?保險箱在哪兒?”這次他的語氣緩和了些,而且能聽得出不是南非口音。

“沒有保險箱。”

三個人沉默地交流著。

“坐下。”那個頭目向馬克做著手勢。他按照他的話坐下,突然大驚失色。

“過來。”其中一個人抓著我的手腕,他戴著的粗糙的羊絨手套碰到了我,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他拖著我往另一個人身後關著的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