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6/7頁)

思索片刻,簡問:“你是擔心仇人找你的家人報復?”

“對。”

“理由很充分。”

“謝謝。還有,多謝你幫忙。”說著,他揮動著手裏的地圖,隨即出門。

香塔爾銜著簡的乳頭進入了夢鄉。簡輕輕把孩子抱在肩頭,讓她在睡夢裏打嗝兒。小家夥做什麽都不誤睡覺。

簡真希望讓-皮埃爾能早些回來。她知道讓-皮埃爾不會做壞事,但至少留在身邊能讓她感到安全些。他聯絡不了蘇聯人,因為無線電被簡砸壞了。班達與蘇軍占領區之間沒有其他通信方式。馬蘇德有信使,但讓-皮埃爾沒人替他跑腿,即使可以派人出村也一定會有人知道。唯一的方法就是步行去羅卡,但他沒那個時間。

此外,她討厭獨自睡覺。在歐洲自己睡沒關系。然而在這裏,她卻害怕孤獨:說不定會有部落裏的男人沖進來。對這些人來說,丈夫打妻子就像母親打孩子一樣是家常便飯。在他們眼中,簡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思想開放,看人不斜視,而且對於權威不屑一顧,這些都賦予她一種禁忌的誘惑力。她的性生活沖破傳統,在當地人看來,這樣的女人分明就是妓女。

讓-皮埃爾在時,每次睡著前簡都會伸手撫摸他。平時他都是背對簡蜷縮睡著。盡管睡夢中經常會動,他卻從來不碰簡。除了讓-皮埃爾,與她同床共枕時間最長的就是埃利斯。這個人則截然相反,整晚都不停地撫摸她、擁抱她、親吻她。半睡半醒時如此,熟睡中也是如此。一夜裏總有兩三次,睡夢中他試圖與她做愛,而她則癡笑著與他配合,結果不一會兒埃利斯便翻身打起呼嚕,第二天一早全無印象。簡直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埃利斯的撫摸溫柔而笨拙,像個與寵物嬉戲的孩子;讓-皮埃爾的觸碰感覺宛如小提琴師輕撫樂器。他們愛的方式有所不同,卻一樣地背叛了她。

香塔爾睡醒了,咯咯地叫了幾聲。簡把她抱在腿上,用手扶著她的頭,好讓她看到媽媽。簡跟她說話,有些是咿咿呀呀毫無意義的音節,有些是簡單的話語。香塔爾很喜歡。話說夠了,簡哼起歌來。剛唱到“爸爸坐火車,轟隆轟隆去倫敦”時,歌聲被外面的聲音打斷。“請進。”說著,她低頭對香塔爾道:“這裏的客人可真不少,對不對?就像國家美術館一樣,對不對?”她將衣服扣好,免得露出乳溝。

穆罕默德進門用達裏語道:“讓-皮埃爾在哪兒?”

“他去斯卡班了。我能幫上忙嗎?”

“他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一早吧。你是索性告訴我怎麽回事,還是要像喀布爾的警察一樣,沒完沒了遮遮掩掩?”

他笑了笑。每次簡無視他的權威,都讓他覺得很性感。這並非簡的本意。“阿力山和馬蘇德到了。他想多要些藥片。”

“哦!”阿力山·卡裏姆是毛拉的兄弟,患有心絞痛。他當然不會因此放棄遊擊隊的事業。每次戰鬥或行動之前,讓-皮埃爾都會讓他服用三硝酸甘油酯。“我去給你拿。”說著簡站起身,將孩子交給穆罕默德。

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孩子,顯得有些難為情。簡朝他笑了笑,然後進了前屋,在櫃台下面的架子上找到了藥片。她往藥瓶裏倒了約一百粒,拿著藥瓶回到客廳。香塔爾瞪大眼睛驚奇地看著穆罕默德。簡接過孩子,把藥瓶遞給他:“告訴阿力山,多多休息。”

穆罕默德搖搖頭:“他可不聽我的。你自己跟他說吧。”

簡笑了。一個阿富汗人居然講出這種笑話,越聽越有點女權主義的味道。

穆罕默德問:“醫生去斯卡班做什麽?”

“今早那裏發生了轟炸。”

“沒有啊。”

“當然有……”簡突然止住。

穆罕默德聳聳肩:“我跟馬蘇德在那兒待了一整天。你肯定聽錯了。”

“謝謝你的藥片。”說著他出了門。

簡腿一軟坐在板凳上。斯卡班沒發生轟炸。讓-皮埃爾一定是去見安納托利了。雖然不明白他如何安排,但她確信無疑。

她該怎麽辦?

如果讓-皮埃爾知道明天集會的事,並且告訴蘇聯人,到時他們必定會來襲擊。

一天之內,阿富汗反抗的核心力量就會被全部消滅。

必須去見埃利斯。

天氣轉涼,她用一塊圍巾裹住香塔爾,出門直奔清真寺。埃利斯和其他隊員都在院裏。他正和馬蘇德、穆罕默德和戴眼罩的男人觀察地圖。幾個人正輪流抽著一壺水煙,還有人在吃東西。他們一臉驚訝地看著這個背孩子的女人從面前走過。“埃利斯。”他擡起頭。“出來一下好嗎?我得跟你談談。”

埃利斯站起身,和簡一道穿過拱門,站在清真寺門前。

“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