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夤夜緝兇

見馮慎問起,那香瓜竟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大哭不止。聽她哭得淒切,那瞎老者也動了情,盲目之中老淚縱橫。

馮慎和查仵作慌了手腳,忙好生勸說。一連安慰了好一陣,那爺孫二人才收了悲聲。

“小丫頭,”查仵作拍著香瓜的後心問道,“不急著哭,有什麽委屈只管說,沒準我們還能管得了。”

“俺……俺吃個包子再說行不?”香瓜擡起眼淚汪汪的大眼,抽了抽鼻子,“俺餓……”

“對對對!先吃!可勁的吃!”查仵作忙遞過來幾個肉饅頭。

香瓜也不答話,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抓到嘴邊便狼吞虎咽。可能是有陣子沒吃東西了,那香瓜等不得細嚼,就囫圇的將嘴裏東西咽下。吞咽得太急了,食物噎在了嗓子眼裏,忙灌了幾口茶,這才順下去。

“慢點吃,”馮慎看著她,搖頭笑道,“留神別再噎著。”

香瓜擡頭看了一眼馮慎,使勁地點了點頭。可手裏還是不停歇,抓著肉饅頭狠狠地朝嘴裏塞。

“老人家,”馮慎轉向那瞎老者,問道,“聽你們口音,像是打山東來的?”

“回恩公的話……”瞎老者咳嗽幾聲,忙道,“俺們是濟南府平原縣人氏,俺姓田,雙名金開,那是俺孫女……她爹娘死的早,怕不好養活,就隨便起了個小名,一直叫到大。哦,老漢糊塗!還沒請教兩位恩公上下?”

“老人家客套了,”馮慎忙道,“在下姓馮,那位姓查,我二人皆是晚輩,萬勿再以‘恩公’相稱。”

“不是這話!”田老漢將手一擺,道,“俺們落難至此,別人都嫌俺們腌臜,別說是討食,就連見了,都避得遠遠的……一連幾日,水米不曾沾牙,若無二位恩公給吃施救,俺老漢怕早已餓斃在這官道上了……”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馮慎又道,“老人家,您與孫女千裏迢迢背井離鄉,是為了哪般?”

“這還用說?必是那家鄉遭了寒災吧?”查仵作插言道。

田老漢側著耳朵聽辨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那位……應該就是查恩公吧?這幾年收成雖然不算好,可也沒到那絕糧的份兒上。只是老漢俺感覺大限到了,怕留下香瓜一人無依無靠,這才收拾了家當,趕來京城投一處舊友。可誰知剛過了滄州界面,就……”

“就遇上歹人,被劫去了細軟?”查仵作一聽,很是不忿,“那夥打家劫舍的惡賊,真該盡數剿滅!”

“俺才不怕山賊咧!”查仵作話音剛落,那香瓜便不服氣地叫起來。她幾個包子下了肚,說話也有了中氣:“憑俺那件‘甩手弩’,四五個山賊俺還不放在眼裏!可俺們碰上的是‘摸包兒的’……不知什麽時候,那褡褳就被人給偷空了,那裏面還有黑兒娘送俺的首飾呢……”

“香瓜!”還沒等香瓜說完,田老漢突然高聲制止,“莫要多舌!”

“哦……”那香瓜嚇得一吐舌頭,便不敢再說,只是低了頭,又吃起那些肉饅頭來。

見這田老漢這麽大反應,馮慎心下也納悶兒。他不動聲色,只是偷眼觀瞧這爺孫二人。

那田老漢雖是個瞎老頭,身架子卻十分高大。一般的盲者行路,定要持根竹竿探路,而他卻兩手空空,並無助行之物。他耳挺面方,太陽穴高高隆起。雙掌虎口之間皆是厚繭,八成是那持刀弄棒久了,生生磨將出來的。而且,田老漢雖操著一口村音,但談言說話帶著股江湖味道,不似一般村戶。

再瞧那田香瓜。別看她年紀輕輕,眉眼中暗含一股英氣。方才她無心吐露出什麽“甩手弩”“對付山賊”之類的話,擺明了說自己會那麽一招半式。

越看,馮慎越覺得這爺孫倆不是普通人。可瞅著他們一個老練深邃,一個質樸爛漫,應該也不是什麽來路不正的人。

於是,馮慎便道:“老人家,觀你們二人,不似尋常人物。若蒙見信,倒可直言相告。不瞞老人家,我與那查爺,都是公門中人。有什麽難處,您只管開口,說不定,我們也可幫上一二。”

聽得此語,田老漢微微一怔:“二位恩公……皆是官爺?不知……不知是在哪個衙門為官作宦?”

“不敢,”馮慎正色道,“我二人皆是當差,聽命於順天府衙。”

田老漢沉吟半晌,這才長嘆一口氣道:“馮恩公、查恩公,非是老漢不說實言……確是有所苦衷啊……”

“老人家,”查仵作也道,“有事您就直說!我與馮少爺都是明眼人,看得出你們爺孫倆受了難為……”

“唉……一言難盡啊!”田老漢神色黯淡,緩緩說道,“既然兩位恩公問起,俺不能扯謊欺騙恩人……其實……老漢俺是義和拳!”

馮慎與查仵作相對一視,不約而同地驚道:“義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