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盲叟托孤

聽得“封皮造畜”這四字,公堂之上人人色變。

“馮經歷,你仔細說來!”府尹神情一凜,正色道,“本府倒要聽聽,此等邪術是如何慘絕人寰!”

“謹遵大人鈞命!”馮慎頓了一下,又道,“這邪術,顧名思義,就是先將牲畜宰殺剝皮後,再血淋淋地蒙在活人身上。蒙皮之前,那人被抹上秘藥,一但與鮮血相溶,那秘藥頓時化開,將那人皮與獸皮牢牢粘合,任憑撕拽,也是紋絲不動,就好似長在身上一般。等過些日子,再將獸皮斷口處用線縫好,一個活人,便就被生生的造成了一只畜生……”

“竟如此喪心病狂?”不等馮慎說完,府尹氣得大怒,“這等惡人,必當碾肉磨骨、碎屍萬段!”

“大人所言極是,”馮慎道,“此種兇徒,人人得而誅之,那卑職繼續說這‘造畜’一事,也好讓案情明朗。”

府尹余氣未減,也不答話,只是將手一揮,示意馮慎接著說。馮慎見狀,趕忙將所知訴出:

這“造畜”邪術,原記於古時野史散籍。那些邪徒若想造畜,一般是要拐騙些垂髫小兒。這孩童骨頭軟,易固型,再捉些猴猿之屬取皮套上,等制成後,與真獸無二。可五歲之下小兒禁不得疼,往往不等那傷處愈合,便染了肉毒瘧疸,以至於渾身潰爛,十個裏面,也不見得成活一個。若是用年紀稍大些的,骨頭身體早已生就得差不多了,再硬要封皮,可謂是難上加難。

然那些歹人不甘心,試練千方之後,終於試出了一個新的法子。這法子十分惡毒,是先在隱秘之處掘一個幾丈有余的深坑,深坑掘成後,倒入酒糟十斛。酒糟之中混有濃醋以及用草藥調配的“軟骨散”。準備停當之後,將所用造畜之人衣褲盡除,赤條條地推入坑中,在坑口蓋上塊大木板,用巨石壓覆其上。

備畜之人被困在坑裏,身體各處浸泡在藥液之中。若是饑了,便胡亂地吞食些酒糟;若是渴了,就飲些漿水殘汁。一連泡上月余,那人不但被酒藥之氣熏得神志不清,而且渾身的骨頭皆軟若面筋。

見炮制得差不多了,邪徒們按著備畜之人的身量,剝來些豬犬羊馬的鮮皮。抹完秘藥後,就直接把皮覆其身上。豬犬羊馬等畜不似猴猿,它們與人差異甚殊。

可那備畜之人骨骼皆軟,因此封皮之後,邪徒們一擁而上,對著那人的身體便是一番揉捏。待捏成那畜形後,再擡著那人去吹些山風。由於浸了秘藥,那備畜之人的骨頭見風即硬,等晾曬一陣,造畜便成。

之後,那夥惡人把配好的啞藥混在吃食裏喂給被畜之人,讓他們縱然心中有萬般苦水,也是有口難訴。

那般造成猴猱模樣的,都被拉去大街上耍嬉賣式。只因骨子裏是人,自然比真正的猴子會的本事多,所以,每每得來的賞錢皆是盆滿缽盈;而那種造成豬羊狀的,則以低價售出。等到買家圈回家中後,那些“豬羊”再翻圈而逃。既能賺了銀子,又不多費本錢,得了個空手套白狼的無本生意。

那些可憐人被改成畜生,日子一久,也俱認了命。特別是“豬羊”之屬,一旦逃脫不出,便有被買主宰殺的危險。即便是逃在別處,也難逃受屠的厄運。於是乎,他們哪裏敢冒險?只得老老實實地,回到那夥惡人的身邊。

“真當是駭人聽聞!”得知這造畜的真相後,府尹不由得怒發沖冠,“馮經歷,那口瘦豬果真就是那造畜所來?!”

“正是,”馮慎道,“卑職與查仵作驗看半天,那豬皮下的骨骼雖然變形,但確為人骨。並且,觀那骨質的疏密與那齒底的磨合,那人應該是個十來歲的少年。”

聽到這裏,胡屠戶嚇得魂飛魄喪:“大人……小人實不知那是個人扮的……要知道那裏頭是個大活人,就算拿刀架在脖子上……小人也萬萬不敢動手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府尹正在那氣頭上,見胡屠戶還在討饒,更加憤恨:“大膽胡屠戶!你勾結吳寡婦通奸在先;而後又圖蠅頭小利,從賴青處購得了贓物;並且,不管你有意無意,殺死受畜之人總是坐實!任擇三罪之一,你都幹系難逃!”

“還有那廚子牛二!”府尹將臉一轉,面向牛二喝道,“你這刁廚,好財心黑。若不是馮查二人眼明,這等彌天大案險些被你瞞去,若不加以懲治,如何能肅清歪風邪氣?來啊!將這二犯拖下去,先各打一百大板!”

府尹說罷,數也不數,從那“明”字簽筒裏抽了一把紅頭令簽,甩手就擲在地上:“給本府狠狠地打!”

左右得令,用水火棍叉起了牛、胡二人,掀在地上便是一通猛打。府尹扔的是紅頭簽,衙役們下手自然不會留情。一陣殺豬般的哀號後,胡屠戶和牛二早已是股裂腿折、皮開肉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