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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貝洛的價值究竟是如何體現的,我始終都不知道。他是個無恥下流的家夥,我可以肯定,因為就算他真的精通什麽,那也只是人的卑鄙天性。有謠言說他手裏掌握著兩個腐敗的泰國將軍,他們只聽命於朗貝洛,別人一概不理。還有謠言說他曾經幫一位皇室成員幹過很齷齪的事,根本不能說出口。不知道朗貝洛手裏捏著五樓爵爺們的什麽把柄,反正他們連一句對他不利的話都聽不進去。“內德,看在上帝的分上,可別惹毛了朗貝洛,”史邁利懇求過我,“我知道那家夥很討厭,但我們的確需要他。”

我在旅館房間裏跟朗貝洛見了面。對公開的世界而言,我名叫馬克·西摩,職業是會計師,不想跑到大使館或者朗貝洛的家裏去招搖。我坐了二十個小時的飛機,跟他見面時已經快到黃昏了。朗貝洛說起話來像是從伊頓公學出來的出版商。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模樣也挺像。

“我們能碰到那個狗雜種簡直是太他媽的走運了,”他氣沖沖地對我說,“當然了,我們得把觸角放出去。得把耳朵貼到地上去仔細聽。我們知道真相。聽說過其他類似的案子。我們可不是麻木不仁的家夥。我們不想看到自己的情報員被捆在樹枝上,連著幾個星期被人在叢林裏拖來拽去,當然,這期間紅色高棉的那幫家夥肯定會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我們可不是鴕鳥。我們知道真相。你那個棕色皮膚的家夥不遵守昆斯伯裏規則145,你要知道,”他從滿是汗漬的西服袖子裏摸出一塊手絹,使勁擦了擦那兩撇傻裏傻氣的胡子,好像我向他暗示過情況恰恰相反似的,“換作普通的情報員,只要一夜就會哭喊著求別人給他一顆子彈了。”

“你確定他遇到了這樣的事?”

“我什麽都不確定,謝謝你,老夥計。只不過是傳言而已。那家夥根本就不和我們說話,我怎麽能確定呢?我們逼急了他就威脅說要動手!據我所知,紅色高棉的人既沒有見過他,也沒聽說過他。我從來都不相信荷蘭人,在這地方我可不信——他們還以為這兒是自己的地盤。漢森絕對不是頭一個,有許多人像他這樣一出事就躲起來,事情過去之後活蹦亂跳地躥出來,要獎章,要撫恤金。按照大家的說法,他的手指頭一根也沒少。從他躲藏的地方來看,他身上其他的部位也沒少任何一塊。是達菲·馬奇班克斯發現他的。記得達菲嗎?是個好小夥子。”

沒錯,我心裏一沉,我記得達菲。我在档案裏看到他名字的時候就想起他了。他派駐在香港,是個愛炫耀的騙子,喜歡快進快出地倒騰東西,從鴉片到彈殼什麽都賣。在導向有誤的幾年時間裏,我們還資助過他的辦公室。

“純粹是巧合,對達菲來說的確是這樣。他是坐飛機到這兒來辦事的。就一天時間。一個白天,一個晚上,然後就回去摟著老婆看書了。海上的休閑社團想讓他幫忙,在岸邊最好的地段買一百多畝地。他談好了生意,然後大家一起去了一家色情餐館,達菲和他的那幫生意夥伴——偶爾玩一玩達菲並不反對,他從來都不反對。那地方叫歡樂海洋,就在紅燈區的中心。我聽說那地方很高档,有隱蔽的房間,吃的東西也很不賴,要是你愛吃中國湖南菜的話。就是很幹脆的交易,完事之後姑娘們也不會再來煩你,除非你不願放她們走。”

在色情餐館裏,朗貝洛解釋說,同時想方設法地暗示自己從來沒去過這種地方,年輕的女服務員有的穿著衣服,有的不穿,她們坐在客人身邊,喂客人喝酒吃菜,男人們在一旁談著大生意。除此以外,歡樂海洋的一樓還設有一個按摩廳、一個迪斯科舞廳和一個現場表演廳。

“達菲跟社團的人敲定了生意,支票也轉手了,他覺得很得意。所以他決定找個姑娘犒勞犒勞自己。他們談好條件,就到包廂裏去了。那姑娘說她口渴,點一瓶香檳給她熱熱身怎麽樣?當然,酒水她是有提成的,那兒的姑娘們都是這樣。達菲的興致高得很,所以他就說,這有什麽不可以?姑娘按了一下鈴,沖著內部通話器大聲說了幾句,緊接著達菲就看到一個該死的歐洲壯小夥大步走進來,手裏用托盤端著一個冰桶。放下托盤之後,達菲給了他二十泰銖的小費,那家夥用英語說了聲‘謝謝’,倒是挺禮貌的,不過沒有笑容,然後他就離開了。他就是漢森。叢林裏的漢森。不是什麽畫像……就是他本人!”

“達菲是怎麽認出他來的?”

“他看過漢森的照片啊,不是嗎?”

“怎麽會?”

“看在上帝的分上,漢森失蹤的時候我們給達菲看過他那張該死的照片!我們把照片給所有認識的人看過,半個地球的人全他媽看過!我們沒說為什麽——我們只是說,要是見到這個人,就趕緊喊一聲。這是總部的命令,謝謝你,可不是我的主意。我覺得這個法子也太他媽的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