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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再重復一遍。我們那個三人小隊的士氣很低落。保羅的全名是保羅·斯科迪諾,他性格內向,滿臉麻子,罵起人來毒得很。南希告訴我他最近心情不好,但沒說是為什麽。

“他開車撞到了一個姑娘,內德。”她說。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她的意思還不僅僅是“撞到”。

南希只有五英尺高,模樣看起來像是個持證上崗的拾荒女。考慮到她的水準——這是她自己的說法——她穿著萊爾線織的長筒襪,合用的橡膠底休閑鞋,鞋子她很少換。她要用的其他東西——頭巾、雨衣、不同顏色的羊毛帽子——都裝在一個塑料袋裏。

執行監視任務時,我們這個小隊每一班工作八小時,總是按照同樣的隊形:南希和保羅在前面打頭,小內德跟在最後當清道夫。我問過斯科迪諾能不能變換一下隊形,他說要適應現有情況。第一天,我們跟著“肥仔”去了桑赫斯特17,那兒專門設午宴款待他。我們三個人在大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裏吃著雞蛋薯條,斯科迪諾先罵了阿拉伯人,然後罵西方人不該剝削他們,最後又罵起了五樓,把他們說成一幫愛打高爾夫的法西斯,我聽了很不高興。

“你是共濟會18的嗎,大學生?”

我向他保證說我不是。

“哼,你最好還是趕緊加入吧。沒注意到人事組頭兒跟你握手的時候一副敷衍了事的樣子?要不是共濟會的人就永遠別想去柏林,大學生。”

第二天我們一直在芒特街附近轉悠,當時“肥仔”為自己量身定做了兩把珀迪19獵槍。他先在店裏莽撞地試射了一發子彈,後來聽說得等兩年獵槍才能做好,頓時大發雷霆。好戲一幕幕上演的時候,保羅兩次命令我到店裏去。我告訴保羅,店員見我絮絮叨叨地問個沒完,都有點疑心了,他倒是顯得挺高興。

“我還以為你經常到這種地方去呢,”他說著咧嘴一笑,那樣子簡直像個骷髏,“打獵呀,射擊啊,釣魚啊——五樓的人都愛幹這些事,大學生。”

當天晚上,在南奧德利街一家裝著百葉窗的妓院外頭,我們三個人直挺挺地坐在一輛廂式車裏,總部那邊則是一片恐慌。“肥仔”鉆進妓院才兩個小時,就打電話到酒店讓他的私人醫生立即趕過來。他的心臟!想到這個我們也緊張了。該不該沖進去?總部猶豫不決,與此同時我們卻在胡思亂想:我們的保護對象還沒來得及開支票買下那些老掉牙的戰鬥機,就因為心臟病發作,死在了某位過於敬業的妓女的懷抱裏。直到淩晨四點,監聽組的人才讓我們放下了心。他們解釋說,“肥仔”剛才一時為陽痿所苦,叫私人醫生是要給殿下的屁股來一針催情劑。我們五點鐘才回到駐地,斯科迪諾都氣瘋了。不過聽說“肥仔”明天中午要到盧頓參加一場盛大的武器展示,觀摩還算比較先進的英國坦克,我們估計能休息一天,三個人都感到挺寬慰。可我們高興得太早了。

“‘熊貓’想給自己買點漂亮玩意兒,”我們回到格林街時蒙蒂親切地宣布說,“你們三個上。不好意思啊,大學生。”

於是我們來到了騎士橋大百貨商場的女士內衣部,也到了我的輝煌時刻。我心裏在想著本。本,我情願用我的五天來換你的一天——突然間,我不再想著本了,也沒再去羨慕他。我縮身躲進門口的隱蔽處,對著累贅的無線對講機的話筒說話,當時那可是最先進的設備。我用的是能和基地直接通話的頻道。斯科迪諾跟我說過,別用那個頻道。

“‘熊貓’的背上有只猴子,”我盡可能平靜地對蒙蒂說,用的是監視人員通常用來描述神秘跟蹤者的行話,“身高五英尺五,黑色鬈發,小胡子很濃密,四十歲左右,穿黑色大衣、橡膠底的黑色鞋子,樣子像阿拉伯人。‘肥仔’的飛機抵達時他也在機場。我記得他。是同一個人。”

“跟著他,”蒙蒂簡潔的回答傳了過來,“保羅和南希跟著‘熊貓’,你盯著‘猴子’。在幾樓?”

“一樓。”

“他去哪兒你就跟到哪兒,隨時向我報告。”

“他懷裏可能揣著家夥。”我說,眼睛又鬼鬼祟祟地盯在報告的對象身上。

“你是說他懷著個小家夥?”

我覺得這話一點兒也不好笑。

讓我準確地描述一下當時的場景,因為情況比你想象的要復雜。前呼後擁的“熊貓”逛起街來慢得像蝸牛爬,跟著他們的人還不止我們三個。有錢的阿拉伯王妃們駕臨騎士橋名店時,一向都不會不告而來。除了商場裏那兩個身穿黑色上裝、條紋西褲的樓層巡視員,還有兩個一看就是私家偵探的人分別站在兩個拱門邊,雙腿分開,兩手握拳貼在身側,仿佛隨時準備跟旋轉托缽僧20格鬥。好像這都還不夠似的,當天早晨蘇格蘭場也特地派出了自己的標志性保護力量——一個面容冷酷、身穿系帶雨衣的男人,堅持要一直跟在“熊貓”旁邊,對靠近身邊的所有人都怒目而視。最後,你一定得注意身著禮拜日盛裝的保羅和南希,他們倆背對著所有人,裝出正在仔細挑選睡衣的樣子,從鏡子裏觀察我們的保護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