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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你跟保羅、南希一組,”介紹了行動時需要知道的其他情況之後,蒙蒂對我說,“你在這個組裏是第三號,大學生。請你務必一字不差地按照指示去做,無論遇到什麽情況。”

不過,在這裏我還想用自己的話向你介紹一下“肥仔”案例的背景,而不是照搬蒙蒂的話,而且是帶著時隔二十五年的後見之明來回顧往昔。即使是在今天,想起當初的自以為是,以及我在蒙蒂、保羅和南希這些人眼中的形象,我都會感到臉紅。

首先要知道,獲準在英國倒賣軍火的商人都把自己視為“毛毛糙糙”的精英人物——當年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他們還享受著與身份極不相稱的特權,警方、官僚機構和情報部門都對他們另眼相看。出於某些我始終無法理解的原因,軍火商從事的可怕行當反倒讓他們與這些機構建立起了相互信任的關系。也許是由於他們給人一種關於現實的錯覺,讓世人覺得槍炮就是決定生與死的樸素真理。也許在我們的官員僵化受限的頭腦裏,軍火商經營的貨物也跟敢於動用這些貨物的人一樣,具有同等的權威。我不知道。但多年以來,生活殘酷的一面我已經見識得太多,因此我知道這世界上喜好戰爭的人有許多,但真正有機會參與其中的人卻很少;許多槍炮被買下也只不過是為了滿足這種喜好,而不是出於某種情有可原的目的。

你也要知道,“肥仔”是這個行當裏最被看重的客戶。我們肩負的“保護並報告”任務,其實只是一項偉大事業之中的一小部分,即精心維護兩國關系,培養出一個所謂的“友好阿拉伯國家”。這意味著無論在當時還是現在,我們都得拿出英國人的做派向小王子們曲意逢迎、收買人心、溜須拍馬,甜言蜜語地哄著人家做出對我們有利的讓步,目的就是為了滿足我們對石油的毒癮。另外,在此過程中我們還得賣掉足夠多的英國武器,好讓伯明翰16那些惡魔般的工廠日日夜夜地運轉下去。也許這能夠解釋蒙蒂為什麽打心眼兒裏討厭我們這次的任務。不管怎麽說,我寧願這麽想。大家都知道常年幹監視工作的人喜歡說教——而且是帶著理性的思考。起初他們只是監視,然後就會開始思考。蒙蒂已經到了思考的階段。

至於“肥仔”,他贏得上述待遇的資格簡直是無可挑剔。他是某個盛產石油的酋長國國王的敗家弟弟,喜歡心血來潮,常常忘記自己以前買過什麽東西。他乘著國王的波音噴氣機如期抵達,降落在倫敦附近一座特意為他清空的軍用機場,目的是想找點兒樂子,再買點兒東西——按照我們的理解,這其中會包括一些沒什麽價值的小東西,比如幾輛帶防彈鋼板的勞斯萊斯,給他自己用;卡地亞珠寶店裏不值錢的小飾品他得買下一半,好送給遍布全球的女性朋友;我們不算太新式的地對空導彈發射器買個一百來套;不算太新式的戰鬥機還得再給他的國王哥哥買上一兩個中隊。別忘了,還有一份油水十足的英國政府合同,涉及零配件、維修和訓練,足以讓皇家空軍和武器制造商在未來幾年內過上養尊處優的日子——哦,對了,還有石油。我們得有石油來燒啊,這太自然了。

“肥仔”的隨行人員除了私人秘書、占星家、馬屁精、保姆、小孩和兩位家庭教師之外,還包括一名私人醫生和三個保鏢。

最後還有“肥仔”的老婆,她的代號是什麽其實無關緊要,因為從第一天起蒙蒂手下的監視人員就把她叫做“熊貓”——她一拿掉面紗就會露出眼睛周圍的黑眼圈,又總是一副愁眉苦臉、形影相吊的樣子,活像是瀕臨滅絕的物種。“肥仔”的老婆足有一長串,“熊貓”盡管年紀最大,卻是最得寵的,可能也最能容忍丈夫在城裏到處花天酒地,因為“肥仔”愛逛夜總會,也愛賭博——他還沒到,這些嗜好就讓監視人員恨透了他,因為據說此人很少在早晨六點以前上床睡覺,而且每晚輸掉的錢差不多等於他們所有人一年工資總和的二十倍。

這幫人住在西區的一家豪華賓館裏,房間分布在兩層,兩層樓之間由特別安裝的一部電梯相連。和許多年屆四十的酒色之徒一樣,“肥仔”也很擔心自己的心臟。他還擔心竊聽器,喜歡把電梯當做可以放心說話的安全屋。因此,圓場的監聽人員很“貼心”地給他在電梯裏也裝了個竊聽器,他們估摸著靠這玩意兒能聽到最新宮廷陰謀的花絮,或是任何有可能影響“肥仔”軍火采購清單的潛在威脅。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直到第三天,一個不知其名、身穿毛領黑色大衣的小個子阿拉伯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們視線中。說得更準確一點,是出現在騎士橋一家大百貨商場的女士內衣部,當時“熊貓”和她的隨從正在玻璃櫃台上鋪開的一大堆褶邊白色內衣裏挑來揀去。“熊貓”也有她自己的間諜。已經有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裏,說前一天“肥仔”愛不釋手地研究了半天同樣款式的內衣,甚至訂了幾十套讓送到巴黎的某個地址,那兒有位受寵的女性朋友拿著他貼補的錢過著奢靡的日子,時刻等著他去臨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