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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再度回憶起那些英國人的嘴臉時,正好是在那幾本筆記到達奈德桌上四十八小時之後的事了。自從遭遇到白廳那次極不愉快的經歷後,憤怒加上羞辱,使他一度病倒。他沒去上班,也沒光顧他在高德格林的小套房,平時他都會待在那兒,就好像那裏是指引他人生的一盞明燈。但是現在即使是女友莉迪亞也沒能讓他從郁郁寡歡中振作起來。而我很快地就取得總部的授權,竊聽她的電話。當莉迪亞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們聽到他婉拒了她的好意。而當她哭著去敲他的房門時,我們派守在外的人回報說,他只讓她進去喝了杯茶,就將她支使回家了!

“我不知道我什麽地方做錯了,但不管我做錯了什麽,我都很抱歉!”他們聽到她臨走時難過地說著。

尼基剛把門關上,坐回到椅子上時,奈德的電話就來了。後來,尼基曾很技巧地試探過我,問這是不是巧合。

“尼基·藍道嗎?”奈德用了一種你無法等閑視之的語調問道。

“我就是。”尼基坐直了身子說。

“我叫奈德。我想我們有個共同的朋友,沒有必要說出他的名字吧!你前幾天好心地為他寫了一封信給我們,還帶來了一個包裹,不過你的運氣似乎欠佳。”

尼基聽了這話,馬上一躍而起。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斬釘截鐵,聽得出來是個好官,而非惡棍,哈瑞。

“嗯,是的!我是這樣做了。”但他的話還沒講完,奈德就接著說了。

“我想在電話中沒必要談太多細節,但我的確認為你和我必須作個長談,並且我們該向你致歉。我是一個說做就做的人,什麽時候方便和你見個面?”

“什麽時候都可以。”此時他得強忍住會迸出“先生!”這個詞。

“我認為現在最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非常好啊,奈德。”尼基露齒而笑道。

“我派車子來接你,馬上就到。你就待在家裏等著門鈴響。車子是綠色的路虎,車號登記則是B。司機叫山姆,如果你不放心,就向他要名片來看。如果還不放心,就按著名片上面的電話號碼撥電話給我。你認為能辦得到嗎?”

“我們的朋友還好嗎?”尼基還來不及問,奈德就已掛上了電話。

過不了幾分鐘,門鈴就響了。“他們讓車子停在轉角處。”尼基心裏邊想,邊以飛快的腳步奔下樓。“這就是了,我現在終於碰到行家了。”他們來到一棟坐落在倫敦上流住宅區的宅邸,前有坡地、陽台,整修得煥然一新。剛漆過的白色前門在夕陽下對著他閃閃發光。這是一棟讓人艷羨的宅第,裏面隱藏著支配我們生活的秘密權力。門前的柱子上掛著一塊擦得雪亮的銅牌,牌子上寫著“國外聯絡部”。尼基登上階梯時,門已經開了。進去之後,身穿制服的守衛帶上門。尼基看見一位四十開外、瘦長挺拔的人踏著落日余暉迎面而來。首入眼簾的是其側影,後才看清他魁梧的身軀,他與尼基握了握手,態度謹慎,但亦不失誠懇,就像海軍行禮一樣。

“做得好,尼基。請進。”

人長得好看,聲音卻不一定也好,但奈德兩者兼具。當尼基隨他走進那間橢圓形的書房之後,他就發覺可以跟他無所不談,而奈德是會站在他這一邊的。事實上,奈德有許多地方讓尼基非常心儀。如: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出色的外表、堂堂的相貌、沉靜的領袖氣質,甚至於他的那一聲“請進”。尼基也嗅得出來,眼前這個人精通好幾種語言,因為他自己就有這種本事。他只消說出一個蘇聯名字及一句話,他就能一面微笑,一面就用話接了下去。哈瑞,他跟你我是同一類型的人。如果你有秘密,這人是可以與你共享的,因為他絕不像那些外交部裏的人,都是些馬屁精。

但一直到了尼基開始說話時,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麽急切地想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和盤托出,於是一開了口之後就欲罷不能。從那時起,他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講,講到連自己都大吃一驚的地步,因為他所說的,不只是卡佳和那幾本筆記,他還解釋了為什麽會接受它們,是怎麽把它們藏起來,還描述他的生平、生為一個斯拉夫人的困惑和感嘆、不顧一切地對蘇俄的熱愛,以及他對夾處於兩種文化之間所產生的沖突感。奈德並未用任何方式引導他或中途打斷他的話,他天生就是個安靜的聽眾,除了用幹凈的白卡片做著筆錄以外,他甚少挪動身子,也甚少插嘴;即使插嘴,也只是厘清一些關鍵性的細節,如在什瑞米特耶夫機場時,檢查人員為什麽看都不看尼基一眼就招手要他去離境休息室。

“他們對你那一群人都這麽禮遇,還是只對你另眼相看?”